看着于老六这副动情的样子,柳莺也放下心来。她捂着胸口,娇滴滴地说道,“六哥,我就知道,还是你对我最好。你。。放不下我。”
于老六叹了一口气,握住柳莺的手,深情说道,“莺儿,啥也别说了。能见你一面,我死也甘心。这些日子。。我过的是度日如年。”
正在他长吁短叹的时候,猛然间眼角却瞥见,在华丽的锦被之下,露出了一段刀鞘。还来不及出声叫喊,柳莺已经一跃而起,从厚厚的被子中抽出一柄短刀,朝于老六扑来。
于老六惊起,连忙从床沿间跳起来,想向门口跑去。突然间,空旷的卧房中窜出了一排带刀捕快。他们从床帐后跳了出来,持刀向于老六扑过来。门也被突然撞开了。于老六绝望地发现,在门外站着一大批捕快,全部都手持刀剑,凶神恶煞。
柳莺扔下短刀,缓缓向于老六逼近,脸上有一种诡异的兴奋。“你不是说,能见我一面,死也甘心吗?”她缓缓问道,“现在人你也见到了。你该心满意足了,就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看着眼前这个几次三番欺骗自己的女人,于老六绝望地捂着脸,大声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我!”
他对柳莺可以说是一往情深。从云州一路寻找到京都,总算发现了柳莺的消息,找到了暖红轩。他原以为这是自己幸福生活的开始,却没想到是噩梦的起点。
上天在降下一场灾难的同时,总是让它披上华丽的包装。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一袋从天而降的横财,却让他成为别人眼中觊觎的肥肉。柳莺发现了金元宝的秘密,起了歹心,想要从于老六身上大捞一笔,作为自己讨好柴朗的礼物。
设下毒计诱捕于老六,却没想到被陆望派玄百里将他救出,让柳莺和柴朗的毒计破产。陆望对他做了周全的安排,还将他送到了西蜀,以躲避追杀。
如果于老六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生活下去,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不信邪,顽固地残存着一丝对柳莺的执念。他不明白,毒蛇的本性就是咬人。不管付出再多热情和爱,毒蛇的血液也不会温暖起来。
他就这样被柳莺的一封假信骗到了京都。在接到绯雪示警的那一刻,他依然经受不起柳莺的诱惑,还是选择了投向那个看似温暖的怀抱。他不忍心,见不到垂死的柳莺。他不舍得,抛下这样一个深情告白忏悔的娇娃。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在柳莺向他拔刀相向的那一刻,于老六才彻底醒悟。这个女人,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他只是在妄想得到,根本就不是他的东西。不肯安分地接受一个卖菜汉的命运,这才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柳莺冷笑着说道,“你也别担心。我们也不是要杀你。只是要你做个人证。把你初十那天在云州城外捡到这袋金元宝的事情,都说出来。那袋金元宝和那个袋子,也原封不动地交给我。”
“我们?”于老六脸色惨白地看着她。“我们是谁?”
“就是我,和柴老爷。”柳莺得意洋洋地说道,“刑部尚书柴朗。我是他的女人。”看她恬不知耻地宣扬自己与柴朗的关系,于老六心中一阵悲凉。
这时,柴朗从门外缓缓地踱了进来,捻着胡须,得意洋洋得对于老六说道,“卖菜的,这回你可是插翅难逃了。在这屋子里,到处都是我的人。我看谁还能把你救走!把那袋金元宝老实交出来,就给你一条活路。你可要给我们当证人。我可舍不得你死!”
于老六明白了。自己的悲剧,从捡到那一袋金元宝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头脑简单的他,并不明白他们所争夺的金元宝,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他只知道,这一袋金元宝,给他带来了无穷的灾难。柳莺盯上了它,柴朗要抢它,神秘人要换走它。今时今日,柳莺仍然不肯放过他,想要把那袋金元宝搞到手。
如果当时,他并没有拾到这一袋金元宝,是不是就没有后来这些无尽的纷扰与灾难?也许现在,他仍然能够在云州做一个贫穷而健康的卖菜汉,过着平淡的日子。
于老六无奈地摇摇头,只有感叹造化弄人。原来上天给他的,只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让他欢快地一口吞下。现在,是毒性发作的时候了。金灿灿的元宝,露出了它的狰狞本性。
他反而平静下来,对柴朗和柳莺说道,“我没有金元宝。已经扔了。”
“扔了?”柳莺听了,脸色煞白,气急败坏地说道,“扔在哪儿了?你可不要耍花招。”
“哈哈哈!”于老六仰头大笑,轻松地说道,“我扔到西蜀的河里了。我只是个卖菜汉,要这么多元宝何用?所以,我干脆把它们扔了,无钱一身轻。”
“你。。你这个蠢货!”柳莺大怒,大步上前,“啪啪啪”给了于老六三个耳光。她咬牙切齿,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说道,“真是个败时的东西。偏偏要来坏我的事。”
挨了最爱的女人的耳光,于老六脸色惨然,露出一丝苦笑。突然,他身子一软,歪向一旁,瘫倒在地上。
柴朗一惊,连忙走上前去,拍拍于老六的脸庞,大叫道,“怎么了?醒醒,醒醒!”于老六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从他的鼻孔处,流出了两行黑血。柴朗伸出手来,探探于老六的鼻息,那里已经是一片冰冷。
“他死了。”柴朗气恼不已,踢了踢于老六的尸体。柳莺当然没有如此大的力道,能够用几个耳光就把于老六置于死地。他显然死得很不寻常。那流出来的黑血,说明于老六体内已经中了剧毒。
捕快上前搜查,在于老六的身体上找到了一个梅花形伤口。应该是于老六用一种带毒的梅花形的细针,刺入自己的身体,自杀而死的。
这梅花针,就是当时绯雪情急之下放入小锦囊的致命毒针。如果于老六看到纸条,还不肯离开,那梅花针能在最后时刻,让他免于遭到折磨。她相信于老六如果一旦醒悟,会明白她的苦心。
“现在线索也没了。人证也没了,物证更没有。”柴朗冷冷地对柳莺说道。“你还夸下海口,现在搞得一塌糊涂。”
柳莺也被吓懵了。她怯生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元宝,说道,“幸好我这里还留了一个。”柴朗递给一个资深的老捕快。那捕快仔细端详摩挲一遍之后,说道,“柴尚书,这是假的。铜做的。”
柴朗愤怒地把假元宝掷在地上,背过身去,淡淡地说道,“让这毒妇和于老六一起下地府,好做一对亡命鸳鸯。”
柳莺还来不及反抗,锋利的短刀已经划过了脖颈。一股热血喷出,洒落在于老六的尸身上。这倒是应了柳莺对于老六的生死之约。这一天,的确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也是他们的最后一天。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临死前也不醒悟。其实,她与于老六,都是同一种人。他们都在妄想得到,根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于老六失败了,她也失败了。
此时,大门已经被踹开,贺怀远带着大批官兵闯进了宅院。看着横尸地上的于老六和柳莺,柴朗淡淡地说道,“这都是作乱的贼人,被我们剿灭了。”
心里清楚内情,贺怀远也没有与柴朗过多啰嗦,便认可了他这个说法。他带兵离去之前,回头说道,“柴尚书,请给他们收个尸,好歹安葬一下。如果你刑部不愿意,兵部可以代劳。”
“这个没问题。”柴朗笑眯眯地说道,“好歹草席一裹,挖个坑埋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了。”贺怀远笑了笑,转身离去。
得知于老六和柳莺的死讯,陆望只是端着茶盏,在窗前站着,凝眸看着春日的海棠。燕子穿过帘幕,高飞低翻,时时呢喃细语。这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却让陆望感叹生命的无常。
原本费尽心思,想要让这个普通的卖菜汉于老六逃出腥风血雨,却难以料到人心的脆弱。不想伤及无辜,却最终让于老六送了性命。
陆望也感到了一丝的迷惘。春光正盛,斯人已逝。留不住的人,终究是留不住。他将茶浇在地上,以为奠礼。于老六,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