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望托着头,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当时已经几日未合眼,所以头昏昏的,身子也十分困倦,便要茶喝。”
那个端茶的太监点了点头,慌忙说道,“那时,陆大人下令端茶。我便端了个茶盘,放着茶壶和几个茶盏,走进房来。陆大人说,先让饶大人喝。我便端给饶大人。饶大人倒了两杯,自己喝了一杯。另外一杯,陆大人便喝了。”
“陆大人刚喝下那盏茶,没多久就突然发病。”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太监仍然心有余悸。“不仅脸色发黑,而且口吐黑血,十分吓人。贺大人和李大人都大叫起来,卫兵此时便冲了进来。”
达勒眯起了眼睛,如鹰钩般的视线盯着饶士诠,“饶大人,这么说,除了值事太监,只有你碰过陆大人的茶水?”
饶士诠脸色发青,连连摆手,极力要撇清关系。“我在议事房,是和陆大人吵了两句嘴。不过,大臣之间,意见不合是常事。我也在朝廷多年了。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点小事,就对陆大人下毒手?这是栽赃陷害!栽赃陷害!”
“小事?我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贺怀远冷笑着,把当时争吵的情景说了出来。“真正想要栽赃陷害的人,是饶大人。他说别人是内奸,陆大人当然奋起反击,饶大人就恼羞成怒。这也是我和饶大人起争执动手的原因。本来,我不想说,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说了。”
贺怀远一脸沉痛,似乎万不得已,才把当时的真实情况吐露。其实他也知道,一切都在赤月的监视与监听之下。对当时的情况,她了如指掌。饶士诠的嫌疑,是很难洗脱了。就算没有他的罪证,赤月在心里,也不得不对他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内奸一事,非同小可。”陆望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当时我也是一时情急,要辩驳自己的清白,所以与饶大人吵了两句嘴。不过,大臣之间,还是以和为贵。公主,现在正在共同抗敌的紧要关头,还是不宜为此起内讧。万一,这是西蜀的奸计呢?”
自己中了毒,被折腾的够呛,还能认清大局,为朝廷着想,这让赤月对陆望又多了一份信任和厚爱。这件事甚是蹊跷。在她看来,饶士诠脱不了嫌疑。不过,他要在议事房对陆望下此毒手,也有点说不过去。只有先把此事放在一边了。说不定,以后会水落石出。
“陆望,还是你识大体!你的这份忠君的心,本宫明白。你说的对,现在是进攻西蜀的关键时刻。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这些事情暂且放下,目前还是以对付西蜀为重。”
她看着陆望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和关爱。“不过,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个委屈。如果真的有什么人不顾大臣的脸面,那也别怪本宫不客气了!”
饶士诠听了,脊背一凉,知道赤月是在暗指自己。如果真的被赤月查出来,是自己给陆望下毒,只怕饶皇后也保不住他。他心一横,指天为誓,“公主殿下,如果臣加害了陆大人,愿受天罚,身败名裂,不得善终!”
“饶大人,毒誓可不能轻易乱发哦!”李琉璃瞟着一脸悲愤的饶士诠,意味深长地提醒他,“如果你真的做了对不起陆大人的事情,那可是会应了这句誓言的。人会被骗,神明是不会受骗的!”
“我敢说敢做,不会信口乱说的。”饶士诠只有硬着头皮,撑到底了。其实,他干的那些加害陆望的事情,还算少吗!只怕闭着眼睛,做梦的时候,他都在想着怎么把陆望扳倒。他心里明白,陆望是他的天敌与克星。不把他扳倒,自己睡不好一个安稳觉。
宋如晦见火候已到,便起身告退,“居然陆望已经舒醒了,只要再按我的药方吃上几帖药,就没有大碍了。老夫告退!”
“慢着!宋神医,你还不能走!”赤月叫住了宋如晦,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这里还是监狱不成?”宋如晦一脸愤怒,“我是来给他看病的,不是来坐牢的。既然病人已经舒醒了,为什么要把我强留在这里?”
“你误会了,宋神医。”赤月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但异常坚决。“我们最近有一个很重要的行动。所以陆望才与内阁的诸位大臣在议事房商议。在这个行动完成之前,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包括陆望。”
“真是荒唐!”宋如晦瞪着赤月,“你们的行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理你们这些污糟之事!”
“那就由不得你了!”赤月扬了扬手,一排卫兵立刻出现,“把宋神医和他的助手送到议事房的东院,好好伺候着。”
卫兵立刻上前,作势要把宋如晦和朝云等人带走。陆望从床上坐直了身子,咳嗽了几声,对宋如晦说道,“宋神医,你就安心在东院住下。过几天,他们便会放你出去的。这里清闲无事,看看晚霞,也是好的。”
看看晚霞?朝云心念一动,知道陆望这么说,必然意有所指。他们在一起久了,心意早已相通,有时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晚霞,晚霞。。朝云心中闪过一道光。晚霞,不就是暮云吗!她明白了,陆望是要他们通过暮云,把这珍贵的情报尽快送出去。
她脑中飞快转着,明白了陆望的深意,便对达勒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留下来也无妨。各位贵人府上如果有久治不愈的重症的,也可以请老师诊治。这个机会可是十分难得的哦!”
此时,达勒眼神一亮,若有所思。“如果是每月初十,便会胸闷乏力,这种病症宋神医是否能治?”
这是韦暮云的症候。朝云与她是双胞胎姐妹,从小便在一块,对她这个怪毛病自然是非常清楚的。暮云现在接替了她的身份,伪装成云昭。
作为达勒的管家,与他朝夕相处,暮云的这个病症,自然是瞒不了他的。何况达勒素来对云昭就十分上心,也绝对不会忽视这一点。
朝云故意有此一说,就是料定达勒会动心,想让宋如晦诊治暮云的怪病。可笑达勒心心念念的那个真正的“云昭”,此时换了一副面容,站在他的眼前,他却认不出来了。
只是朝云说话的语气和声调,让达勒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但一想到眼前这个陌生人,是宋如晦的助手和弟子,根本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他又觉得没有必要深究这种奇怪的感觉。
达勒盯着宋如晦,等待他的回答。朝云向宋如晦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宋如晦心领神会,便一口答应,“反正也是无事,就把这个病人带来吧。”
“那太好了。他是我的管家,云昭。”达勒的声音里,有真诚的喜悦。
朝云心中一凉。云昭在他心里份量如此重,对暮云来说,到底是福是祸呢?朝云从来没有回应过达勒的爱慕与深情,却难保自己的妹妹不会陷进这种凶险的温柔。
陆望的眼中也有忧色。他与朝云心心相印,不会彼此怀疑。但是这个单纯的小妹妹暮云,却在达勒这样的虎狼之人身旁,让他有些担忧。
他叹了口气,只有为暮云暗暗祈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