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灼热的阳光中,内卫把饶士诠带到了赤月的宫中。饶士诠被内卫押着,心惊肉跳。他看着大殿中的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光滑的地砖上,有一条长长的血迹,似乎有人曾经在这里被拖出去过。
内卫统领鹰扬冷冷的看着饶士诠,刘义豫也绷着脸,赤月更是面色阴沉,带着蔑视的眼神盯着他。一向与他水火不容的陆望,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等着看好戏。
“饶士诠,你知道这地上的血迹,是谁留下的吗?”赤月看着她,冷冷问道。
“臣不知。”饶士诠垂下头,谨慎地答道。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内卫把他带到赤月的宫中来,本来就说明此时非同寻常。
“是臧公公的。”赤月淡淡地说道。她瞟了饶士诠一眼,“你跟他很熟吧?”
臧公公出事了!饶士诠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当时在酒楼中与臧公公的秘密交易。他让臧公公假传口谕,并没有预料到此事会被刘义豫发现,赤月更不可能知晓。在他的设想里,只要通过臧公公的假口谕,阻止陆望控制怀州的军队,那西蜀在怀州的行动,就会破产。
赤月的发问,让饶士诠感到大事不妙。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臧公公是皇帝陛下宫中的掌事太监,臣也只是作为大臣与他有所接触。在私下里,并没有什么交往。”
“哦?鹰扬,是这样吗?”赤月没有理他,只是看着鹰扬发问。
鹰扬摇摇头,对赤月说道,“公主陛下,臧公公交待,饶士诠这些年来,向他大量行贿。不仅有银票、金锭,还有房产地契,数额十分巨大。我们也在臧公公在京都的房舍中,查抄出了大量金银财宝。”
赤月冷笑一声,看着饶士诠,“这么说来,臧公公是在冤枉你了?”
自己曾经向臧公公大量行贿,现在居然被内卫查找了出来,成为自己的罪证。饶士诠此时恨不得把那些银票抢过来,一把烧光。他嗫嚅道,“臣。。有时候也是不得已为之。臧公公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臣也不敢得罪啊。”
“饶士诠,这么说来,倒是臧公公向你索贿了?就是为了讨好朕?”刘义豫显然并不相信,气得面皮发青。
臧公公是他的贴身太监,饶士诠是他的心腹谋士。这两个人居然背着他,搞出这么多勾当,他本人却一无所知。被蒙蔽的愤怒,让他心火上炎,对饶士诠的信任也在一步步动摇。
听见刘义豫的质问,饶士诠不敢再搭腔,只是无力地垂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要再狡辩了。我问你,臧公公假传口谕,是不是你指使的?”赤月冷笑,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接单刀直入问道。
饶士诠心头一震,知道事发了。只是,他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件隐秘之事,竟然会同时引起刘义豫和赤月的注意。
他当时让臧公公假传刘义豫的口谕,也是因为有把握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在他的设想里,陆望既然相信了这个口谕,也就不会再去向刘义豫询问。在怀州,就算西蜀军队策划动乱,他也无法调动当地守军策应。这样,他指使假传口谕之事,也就无人能够发现。
让饶士诠没有想到的是,西蜀的怀州计划,并不是通过陆望调兵发动叛乱,而是直接冲着赤月公主来的。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让陆望按兵不动,使赤月陷进西蜀军队的包围圈,生擒赤月公主。
而自作聪明的饶士诠,就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个关键链条。正是饶士诠通过秦若愚得知了西蜀有怀州计划,所以便想出了假传口谕的主意。
他通过臧公公,向陆望假传圣旨,阻止他在怀州调兵,以免策应西蜀的行动。此举正是落入了陆望的算计。饶士诠处心积虑,殊不知这正是陆望所要的。有了这条“口谕”,在赤月遇袭时,陆望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按兵不动,配合西蜀的行动。
这正是兵法的玄妙之处。不动即是动,以不动应变,便操之胜券。陆望在波光诡谲的朝廷上,正是用灵活机变的手腕,应对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饶士诠还浑然不知,只是心中疑惑,又不敢辩驳,只是吞吞吐吐地说道,“臣。。不清楚是什么口谕?”
“不清楚?”赤月仰面大笑,“饶士诠,你可真是太会演戏了。臧公公已经招认了,你贿赂他的证据也被内卫查抄了。到现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死不承认。”
刘义豫面色发黑,走到饶士诠面前,“啪啪啪”给了他十几个耳光。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激动不已,“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么多年来,朕对你推心置腹,如此器重。你居然背着朕,干下这样的事来。你只是臧公公假传圣旨,是不是要造反?”
饶士诠趴在地上,在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他花白的胡须也在剧烈颤动着,“陛下!臣绝对没有丝毫不忠啊!此事还请陛下详查。”
“那好。我就告诉你,臧公公已经招认了。在赤月公主和陆望临行离开京都那天,他受了你的指使,私下向陆望假传口谕,不准他干涉兵事。你要臧公公告诉他,这是朕的意思。饶士诠,你居心何在?”刘义豫怒不可遏,指着饶士诠大吼道。
既然刘义豫已经明白地点了出来,饶士诠就不可能再装傻。他的身体僵直,浑身冰冷,抖抖索索地说道,“陛下。。这。。这是有原因的。”
“那就请饶大人说一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假传圣旨,阻止我行驶安抚使的权力?”陆望淡淡说道。作为安抚使,他应该对怀州事务拥有全部辖制权。饶士诠如此做,当然是要限制陆望在怀州调兵。
听见陆望的质问,赤月和刘义豫的目光也集中在饶士诠身上。
他沉思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说道,“这是因为,臣从西蜀方面得知,他们正在策划一个绝密计划,在怀州将会有所行动。时间紧迫,臣为了防止怀州发生异变,所以想了个权宜之计,让臧公公传了这个口谕。臣的目的,是为了以防万一。”
“哈哈哈!”陆望大笑道,“妙啊!饶大人这是把我当做叛徒来防范了。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我在怀州起兵造反吧!”
饶士诠听了,没有答话,像是默认了他的说法。他与陆望向来水火不容,早已是公开的秘密。饶士诠对陆望有如此深的敌意,会把陆望当成可能作乱的“叛徒”,这也并不奇怪。
“恐怕不只是为了防范陆望吧。”赤月冷冷地说道,“我差点葬身怀州,大概是拜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