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六月、夏意愈盛,青州夏宴,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了!
夏宴是青州百年的旧例了;青州学院众多,学子中才学出众者便可得师长一封入门贴子,入夏宴与同道论道比试;夏宴的规矩颇有特『色』,并非单纯的说诗文论时政,它是很有竞争『色』彩的!每年夏宴都会有一位擂主,诸士子可随心上前与其论道,若擂主败了,则上前的那位士子取而代之为擂主,直至夏宴结束,最后的擂主,便是此届魁首!
夏宴很考验真才实学,历年的魁首要不是已名满天下的少年天才,要么是之后会惊才绝艳的文豪之辈,所以夏宴魁首备受瞩目!即使是之前一文不值的无名之人,之后也会被权贵视为座上宾!
今年夏宴设在江南书院后林中,临着在青州颇负盛名的弯月湖,湖水清透形如月弯,正直夏日,湖中莲花盛放,一株株荷花亭亭玉立又娇美无限,满湖艳『色』妩媚怡人,是青州人赏景的好去处
已是午后,早已准备妥当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走入后林,顺着铺着鹅卵石的羊肠小径不急不缓往前走,路上言谈说笑博古论今,偶尔清风拂过,落英缤纷、花香怡人,夏日的燥热顿是无踪,只余清爽雅致
萧默朝也是参加夏宴的学子之一,他身边除了那日的肖泽徐光,还有同在江南书院求学的几位友人,一行人赏着周围的景,边悠闲的随意聊着
“今年来的人可真不少,梁郡的林崇,阳旭书院的莫秋河都来了。”
“可不是,也不知怎么的,听说武光那几位已经几乎出师的学子,都被他们师长叫回来,让参加此次夏宴。”
“那可真得是场龙争虎斗啊!”有人笑着调侃
“好在咱们江南书院还有默朝。”又有人抚手看向萧默朝:“我倒觉得,咱们默朝夺冠的可能大得很。”
萧默朝摇头而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
“哎,默朝总是这般谦逊。”那人叹气:“你这『性』子就是太好,才让那些小人觉得好欺负!工利之事利在千秋,连柳先生都赞你务实,偏还有那些小人以己度人,暗讽你俗气!却不知你只是太低调,否则论书画文笔,更胜过那些自诩风花雪月之士千百倍!”
萧默朝含笑不语
他当然知道有人是怎么暗讽他的,事实上之前甚至有人当着面讽他,若不是柳先生为他说话,那些人慑于柳先生盛名,不敢明面再说他,但暗地里的争议嘲笑从不曾少
当初他弃诗文弃科举、而选择专精水利工事时就早已想到如今的局面!但若所有人都是人云亦云,那还有谁愿意去做?诗文博论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但水利之事,若能有多成,可以为大梁解决多少忧难、福泽多少百姓?!
走出树林,面前豁然开朗,开满荷花的弯月湖环抱着一大片空地,已摆好席位与瓜果酒水,相熟的士子们坐在一起,已经颇有些热闹的氛围
一行人走到江南书院的位置上,刚要落座,便听一道男声:“几位来得晚了些啊!”
几人循声看去,就在他们左侧隔了几个位置,一个白衣男子正端着酒杯冲他们致意
看着他,肖泽与徐光下意识皱起眉头,其他人倒是颇为自然:“原来是葛兄啊!”
江南书院如今颇得盛誉的人物,这位葛天玖当属其中之一,尤其是在萧默朝放弃深究学问而钻修水利后,原本被压得死死的葛天玖顺势而上,如今风头正盛
葛天玖长相还算英俊,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阴鸷之『色』,但他笑容时掩饰的很好,倒给人亲熟之感:“我在这儿饮了两杯酒,这些位置还空着,可无聊的紧,幸好你们来了!”他目光划过众人,定格在萧默朝身上,眼底晦暗之『色』一闪而过,笑容却热情:“萧兄,自上次一别,可许久未见了。”
萧默朝为了实地考察,上次请了两个月的假,去附近的堤坝处勘测,刚回来没几日;当然,也就是这两个月,葛天玖趁机在书院博下了不少的好名声
但外人看着葛天玖『性』情温和幽默,但肖泽与徐光作为萧默朝的好友,却总觉得违和!他们就曾偶然听说,萧默朝被不少学子讽刺、暗地里便有这位葛公子的手笔!
甚至……就连上次清风揽月楼的事,是葛天玖暗中下手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毕竟他爹是青州长史,也算位高权重,他借着势力做这些小动作,并不难
但一来他们没有证据,二来葛天玖很会做表面功夫,江南书院大多人不知他的真面目,只当他真的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若是说出去,指不定还被他反咬一口!
他们都知道的事儿,作为当事人的萧默朝自然更清楚,但他倒是面『色』淡淡,不见什么愤慨,只如常客气道:“是许久未见了。”
“萧兄心存大义,是我辈楷模!让人倾佩!萧兄行路在外,风吹雨打、衣食简陋,葛某实在不忍,不妨哪一日在清风揽月楼聚一聚,邀上几位同道,为萧兄接风洗尘,也让我等听听外面的趣事儿!”
他说得自然又亲和,乍一听没什么,但对于在清风揽月楼经历过那一遭的萧默朝三人来说,却满满是嘲讽与恶意!
肖泽与徐光面『露』怒意,萧默朝却很是沉稳,他很冷静的从葛天玖话语中听出了试探,显然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却没成功,他萧默朝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而那十来个被他派去的人,却手脚筋断的被扔到衙门里!
萧默朝摇摇头:“葛公子好意,只是萧某近日在苦攻几本古籍,实在抽不开身,还是他日再说吧。”
葛天玖笑容微僵,旋即掩饰过去:“那是葛某考虑不周了!便如萧兄所言,他日闲事再聚。”
饮一口酒掩下失态的情绪,葛天玖眼神微微阴沉
他的确没想到,那件事儿竟出了偏差!他打听过了,是有一个女子突然出手,让侍卫们直接断了那些人的手筋脚筋,再扭送到衙门去!那般狠辣而干脆的出手,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但萧默朝不过庶族出身,身边友人虽多但密友不多,他也不是善于逢迎的人,并没有与权贵有什么交往……罗列下来,本不该有那样势力的人会为他出头啊?!
葛天玖虽然阴险,但极为谨慎小心,乍闻此事,在愤怒之外,慌张更占了上风,他疯狂想知道,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而那个人的身份,他到底惹不惹得起!
但萧默朝说话滴水不漏,葛天玖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焦躁,强扯着笑与旁人说话!
说着说着,人也渐渐来的差不多了,无数人看着上首石阶上一排空着的座位,那里将会坐着被邀来评判观赏的诸位大家,而石阶下而面对着众人的,是单独一张列着屏风的席位,那是夏宴擂主的位置,谁胜了,谁便可坐上去,万众瞩目,若是胜到了最后,那便是此届魁首,足可名扬天下!
随着不知哪里雄浑庄严的长长钟鸣,原本热闹的宴席瞬时安静,从最前排侧方的入口处,走入一列广袖方巾、容貌肃穆的大家文士
但所有人此刻都瞪大眼睛
因为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名满天下的文豪大学士之前,走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着金银丝凤纹曳地裙,戴紫金衔珠凤冠,云鬓高耸、步态雍容
在众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她堂而皇之的走到石阶下那张席子上,悠然坐下;华美的裙裾如凤翼铺开,占尽人间艳『色』的雍容华贵之美,肆无忌惮的在这个满是白衣青衣自诩浊世清流的夏宴上张扬!
素白的面纱下,人们只能看见她隐约的潋滟红唇,却能清晰听见她平静的声音:“此届夏宴,孤为擂主,与诸君同坐论道,相互指教,实为幸事。”
场面一时静极了!
夏宴百年历史,女人不曾入过、权贵者不曾入过!但现在,大梁最尊贵的女人就这么坦坦『荡』『荡』坐在这里,锦衣华服、漫不经心,说要与他们论道?!
何其可笑?!
多少人,脑中只剩下这一句话!
下一瞬,便有人“腾”的站起,指着上首,怒不可抑:“夏宴百年清正文风,今日却尽数毁于一旦……”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其中悲痛失望之意溢于言表,便要拂袖而去:“我等不才,却不容此辱,在下告辞!”
此言一出,顿时惊起各方响应,又一连站起好几位学士,指桑骂槐,纷纷表示要离开!
席位上私语纷纷,愤慨不满之言不绝于耳;也有冷静之人冷眼旁观,要看这位元昭帝姬如何处置
元昭帝姬慢悠悠执起茶壶,先为自己斟上半杯,才出声道:“徐公子,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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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殷小颂要大杀四方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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