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兰提不再继续向前,却不说话,殷颂也不说话
双方人马一时僵持住
静谧诡异的氛围维持了好一会儿,耶律兰提才勒了下缰绳,翻身利落的下马
匈奴人高马大,这位六王子更是其中翘楚,坐在马上还看不出明显差别,只现在一同站在地上,比殷颂高了一个头不止,从后望去,他健壮的身型完全遮挡住了殷颂即使穿着繁复宫装仍分外纤细的身影
他眉眼冷硬,盯着她的眼神似鹰隼凶悍锋锐,又带着那么一点刻意显『露』的戏谑与玩味,若是换个人在此,必然会被挑衅得不轻!
“大梁元昭帝姬。”他的大梁话还算纯熟,但仍『揉』杂着异族特有的古怪的语调,格外低沉道:“果然名不虚传。”
殷颂又是一声轻笑
不过五步的距离,她仿佛一点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高大男人面前显得多么柔弱可欺,言语间慢条斯理的笑意流泻:“六王子客气了;孤早听闻过六王子的大名,今日一见可谓名副其实。”
张扬时雷厉风行,收敛时温文尔雅
耶律兰提在抵达之前,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场景、想过无数句戳她心肺『乱』她神志的话,但现在看着那双清亮含笑的眸子,想到这短短几刻被她再三扭转的局势,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乘不了什么口舌之利了!
忌惮飞快划过他的眼底,他骤然朗声大笑,亲热而赞赏道:“殿下聪慧美丽,令兰提折服,一时心『潮』澎湃,若有唐突之处,请殿下万万不要挂怀。”
一场苦心谋划的下马威被“唐突”二字轻巧揭过,脸皮倒是真够厚的!
但一来被殷颂给搅合得让大梁占上风,二来又看见殷昊丢脸,殷颂心情不错,顺势一笑,但言语却软中带硬:““六王子豪迈,孤自不会挂怀,只是还望王子也多些思量,建安乃皇脉帝都、宫中亦是规矩森严,都道入乡随俗,六王子既然代表匈奴怀揣诚意而来,谨言慎行是再好不过,若否引起了什么误会,影响了两国邦交,想必单于也是不愿意见到的。”
耶律兰提点了点头,恍若没听出她威胁的意思,颇为真诚:“殿下所言甚是,多谢殿下关怀。”
关怀你妹哦~
殷颂盯着他,眼神愈发危险
怪不得这丫能压下几个兄弟闯下赫赫威名,不说旁的,比起那些一心意气蛮野无脑的大汉,他的狡猾隐忍的城府深得根本不像是个匈奴将军,比起大梁的老狐狸们也不差什么
他一脸诚恳,殷颂自然也笑意盈盈:“那么六王子和八公……对了,八公主呢?怎么没见到?”
大梁元昭帝姬、安王与匈奴六王子都在这里,就算八公主是草原明珠,也合该走下马车来拜见!
耶律兰提歉意道:“不瞒殿下,这一路舟车劳顿,阿芙前两日染疾、整日昏昏欲睡、大夫亦说不能见风;恐唐突了殿下,我便没让她下来,若是殿下想见,我便让她下来拜见殿下。”
这话说得,跟她多不近人情似的
殷颂微笑:“既然染疾就不必了,就让八公主好好休息,待孤回去禀名父皇,请父皇派两位太医过来为八公主诊治。”
耶律兰提道:“不敢劳烦陛下,上些『药』后,过两日便好了。”
又不咸不淡扯了两句,殷颂与耶律兰提道别,一个上马车一个上马,队伍便往城中开去
—也不知是不是真巧,两人有志一同忽视了殷昊
把今日两位殿下的表现看在眼里,没谁敢去触殷颂的眉头,官员们纷纷装作没看见,只鸿胪寺卿卿颤颤巍巍上前:“安王殿下,请上马……”
殷昊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不会想到若没有殷颂,他和大梁迎宾使团会处于什么境地,他只把自己落了脸面的罪过一股脑抛到殷颂身上!
正是她的出『色』,反衬出他的无能!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她该死!
殷颂那个贱人,还有那个蛮人,他们都是故意的……
他恨不得一剑捅了他们,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憋着气,阴冷的望着已经走远的凤辇一眼,翻身上马,带着侍从紧随而去
“啧。”眼见着殷昊不声不响跟上来的殷颂,轻啧一声
这么隐忍,可真不像他啊!
或者说,自她回建安之后,就一直没找过她麻烦、眼看着她声势愈大的殷昊,实在是不合常理
看来失宠于皇帝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而宁国公也该多次叮嘱过他低调行事,从荣王变成安王,宫里舒贵妃又渐渐失宠,听闻近来左相那一脉也在谋划打算把齐王迎回建安来,这一件件事压下来,殷昊现在正是落魄时候,也不得不学着夹起尾巴来做人!
不过这不重要
虽然在所有知情者看来,安王与舒贵妃是她最大的敌人,但其实她还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太过狭隘的敌人,眼前只有那一亩三分地,费那么多功夫盯着,才是她的损失
她要的,可是一个强盛统一、河清海晏的帝国!而不是一个日薄西山、摇摇欲坠的王位!
殷颂慢慢悠悠想着,华丽的车队一路驶到迎宾馆
为了强调存在感,殷昊主动下去与耶律兰提寒暄,殷颂见状,干脆窝在马车里,只等着走人
但那边,只看见耶律兰提与殷昊说了几句,就笑着绕过他,向她这架马车走来
这种时候,看上去就得一团和气!殷颂示意玲欢掀开帘子,自己稳稳坐在哪儿,只含笑问:“六王子可还有事?”
“我来感谢殿下的款待。”他笑容爽朗,却又突兀压低声音,用戏谑的语气道:“顺带想问一句,都说殿下极受贵国皇帝陛下宠爱,那他可知道,他的女儿手下那滔天的暗势?”
当然是不知道的!
在皇帝心里,她的所有尊荣与势力都是他赋予的,他无比信任她,是因为觉得他随时可以收回这一切,觉得自己尽在掌握!
殷颂微微一笑,并没有混淆视听亦或者厉声反驳,只是不慌不忙道:“一直没告诉六王子,其实初见,孤就觉得王子很是眼熟,像我曾经的一个男宠。”
听她提到男宠,耶律兰提脸『色』骤然阴沉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没有一个匈奴男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屈辱!更何况是他,匈奴最强大的王子!
殷颂继续幽幽道:“只是他太不识趣,竟然胆大包天刺杀于孤,孤很生气,便派人去抓他,但他太狡猾了,孤没抓着人,但好在把他在建安不少据点给拔除了,又找到了点没来得及及时处理的有意思的东西,也算是有些收获!”
耶律兰提紧咬牙关
那日暴『露』之后,明处京兆尹与御林军迅速封禁查人,暗处又有几股极强大的势力气势汹汹,他让叔父与心腹带人撤退,本想自己留下来搅『乱』建安局势,一个突然出现的势力却强势的直接『插』手,不仅捣毁了他好几个来不及处理的据点,还险些抓到他,是心腹护着他连夜逃出建安,但即使这样,他手臂上还是在围剿中被划了又长又深的一道,直到现在衣服下还被包扎得严实!
耶律兰提厉声道:“那不是你的势力,那是谁?!”
不同的势力有不同的风格,那般缜密老练而铁血的手段,不是殷颂这个声名鹊起十年不到的年轻女子可以建起来的!
甚至,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与战栗感
“六王子怎么会觉得孤会告诉你呢?”殷颂笑『吟』『吟』看着他,慢条斯理道:“六王子不必知道那是谁,你匈奴为求和而来,孤亦不愿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只要一切顺利,那这些小秘密自然都可以埋进尘土里,谁都不会知道!”
“草原上的狼不会被威胁!”耶律兰提看起来不为所动,『露』出个嗜血的笑容:“我倒宁愿把你的秘密揭穿,与你鱼死网破!”
“六王子说笑了。”殷颂咯咯笑,坦然道:“你尽可以去宣扬吧,看看咱们俩,谁会比较惨!”
她是当真无比自信
耶律兰提冷冷盯着她,好半响,眼神中的杀意一寸寸收敛
------题外话------
昨天是元宵节,可惜宝宝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大哭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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