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身来过古代,大概是不会明白古人的道义、侠义或者说是大义精神的!
对于大多数现代人而言,古人总显的迂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士为知己者死?!
因为出身生长在一个平等、自由而开放时代的人,并不懂古人为什么会将家国天下、忠君爱国等等词眼作为需要用生命践行的理念与信仰!
这些古人单纯,他们没见过花花世界,所以他们更加固执的坚守着代代相传的道义与自己的信念,为之赴汤蹈火,没有一丝怀疑、也不敢有丝毫僭越!
一个束缚、迂腐却也绵延了千年的封建时代,诞生了灿烂的文明,也开出了独特而无比繁荣的精神之花!
“孤很高兴,你们这样选择。”殷颂抿唇一笑,然后不再说什么,只抬了抬手,众人纷纷谢恩离开
陈宇一直沉默的听着,直到此时终于憋不住了,试探问:“殿下……此问何意啊?”
殷颂不瞒他,道:“古西洼谷该怎么打,孤已经有些想法了。”
陈宇一惊,激动道:“末将可有幸一听?!”
殷颂笑着摇摇头
陈宇有些失望,但心头仍然兴奋
元昭帝姬用兵如神的本事早已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毫不怀疑帝姬会带着他们取得无上的胜利!
“有什么末将能协助殿下的?”
“还真有一事,需要陈将军帮忙。”殷颂笑了一下,指了指刚才走出去的那些人:“请陈将军在军营里挑出五千好手,就比照刚才那些兵士,孤要吩咐他们一件事。”
“是。”
“还请将军一定要低调行事,并且,将军要告诉他们。”殷颂缓缓垂下眼,低沉道:“这一趟,九死一生,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
殷颂离开军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
马车辘辘的离开军营,在某条转弯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撑着头闭目养神的殷颂,缓缓睁开眼
玲欢有些迟疑的声音从帘外传来:“殿下,卫将军想求见您。”
“让他进来吧。”
外面沉默了片刻,卫越掀开帘子进来:“殿下。”
“坐吧。”殷颂笑了一下:“孤刚才就知道,你坐不住的。”
卫越抿抿唇:“殿下已经决定好如何打古西洼谷了么?”
殷颂反问:“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卫越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
古西洼谷天险屏障,多少名将折戟于此,除了硬打,即使是他也没有什么好法子
“我都听殿下的。”他认真道
殷颂失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一次孤也没什么奇招了。”
衡河不能炸,两边成片的高原过不去,到头来,也只能强渡衡河、进军直取!
但衡河可不是那么好渡的!
殷颂觉得,漠北的衡河完全可以参考前世的黄河,甚至河面更为宽广、河水更加湍急,普通的小船在里面行驶不了多久就会被水流掀翻,也只有大船才能安然无恙
传统的军队渡河,可以把小船连在一起,人从上面过,被称为浮桥,快的时候,一两个晚上就可以搭起来,但衡河不行,恐怕船还没搭两支呢,前一支搭的就已经被冲走了!
所以殷颂发愁,是真的发愁!
她撑着额头,神色少见的苦笑着,卫越心里一沉
他从来只见过她雍容从容、尽在掌握的一面,少见她如此苦恼
他想为她分忧,却又无能为力
殷颂见他垂着头,丧气的仿佛一只被磅礴大雨淋湿的小狗,笑了一下:“虽然没有奇招,办法还是可以想的,搭不了浮桥,倒是可以试试吊桥。”
卫越眼前一亮,旋即苦笑道:“护城河上的吊桥有城墙作为支撑,衡河两岸尽是平原,连高些的山都没有,撑不住吊桥的力量。”
“孤说的是另一种吊桥。”殷颂从暗格里取出纸笔,在白纸上草草勾勒出铁索桥的形状
三根碗口粗的粗壮的铁链横穿河面,勾连成极富有震撼的图案
卫越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图纸挪不开眼
大梁也有这种吊桥,但极为稀少,且只出现在一些河面不宽的地方,是用柔韧的绳子一根根搓起来的,大多一次只能两三人通行
很显然,在柔韧的草或者绳子编成的桥面,都不足以支撑几十万大军通行!
殷颂是参考前世的泸定桥想出来的
飞夺泸定桥的事迹广为流传,泸定桥那座屹立了百年的大桥更是闻名遐迩
但是大梁如今的铸造水平,比起那时候可差多了,泸定桥十三根铁链如今得铸造到海枯石烂去,所以殷颂只保留了三根,勉强架一个木板;此外,泸定桥两端都建了桥头堡,堡基面一下设了落井,井中埋了地龙桩与卧龙桩,更以铁锁固定,很是结实,但如今大梁既没有那个技术水平、也没有能建造的时间,殷颂已经让人修改着图纸,打算先建个桥基勉强用着,等将来打下漠北,再拆了重建一个可以长久使用的!
“你既然来了,孤正好也有事吩咐你。”殷颂说到这儿,突然顿了顿,笑问了一句:“你怕不怕死?”
卫越眨了眨眼,咧嘴一笑:“殿下,敢上战场的人,哪里有怕死的?”
殷颂深深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宁国公知道他的儿子这么说,会不会后悔把你放出来。”
卫越沉默了片刻,低沉道:“末将现在,不是宁国公世子,只是一个军人、是听命于您的将领。”
殷颂叹了口气
“孤让陈宇挑选了五千好手,等大桥架好之后,由他们先行过桥狙击敌军,孤给你权限,你在里面挑出合适的人手,听命于你,等铁锁准备好了,由你们先渡河,把桥架起来。”
卫越没有一点犹豫,只道:“是。”
“东西都准备好,还需要些日子,你挑好人,便带着自己找个合适的河流熟悉水性吧。”她抬起手,按在他肩膀上,慢慢用力,带着沉重与信任
“卫越……”她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卫越却笑起来,眼中灼灼其华:“殿下,您不必多说,我知道,正是因为您信任我,才会让我来做。”
“臣很荣幸,殿下。”他单膝跪下,声音昂扬:“臣,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
殷颂要建桥的动静很隐蔽,但显然还逃不过霍劭的眼睛
霍劭看着图纸,沉默了良久:“建造这桥,需要多长时间,一年?”
殷颂刚刚沐浴完,正对着铜镜梳头发,边答道:“不用那么长时间,少则两月、多则三月。”
霍劭摩挲着图纸,看着上面那铁锁的尺寸,眉目深沉
“这铁链看着骇人,实则是一个个小铁环勾成的,铁环有模具打造,早可以量产,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霍劭不置可否:“再不复杂,也不是一个月就可以铸造成的吧。”
殷颂闻言,冲着他眨了眨眼,显出些俏皮的模样:“人总是要有点小秘密的么。”
霍劭哑然失笑
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却能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以求能在需要的时候最快速度造出需要的东西,只能说,从她不知多大年纪起,就所图甚大了!
他无意探究她的秘密,又问:“你怎么避人耳目把东西运过来?”
“晏千琉争气,把户部握到了手里,想法子在哪一条运输线上李代桃僵一回,有他罩着,出不了问题的。”
倒是想的很周全了
霍劭把图纸放到一边,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上的梳子,慢慢顺着她的长发:“造这桥的声势浩大,漠北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殷颂懒洋洋往后靠进他怀里,手指勾着他垂下的头发玩:“都快打到他们家门口了,漠北王廷也急了,不是说潮城那边漠北调军的阵仗很大么,估计要明晃晃的困死我们。”
如今他们已经深入漠北腹地,看着一连大捷荣光无限,但在人家的地盘上,如果前面过不了衡河,后面又被抄了后路,那就被困死在里面,早晚会被吞吃入腹的!
丢了许都、临会与漠北小一半的疆域,眼见着征西军还没有如预想中的后继无力,漠北王都也是彻底急了,干脆改了战略,不再是原来舍不得出兵似的骚扰,而是真的大举进攻,要把被夺的城池再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