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亲自去潮城,吸引漠北注意,漠北王廷对古西洼谷屏障的威力深信不疑,听说我离开,必然以为我也无能为力前进、只得止步于此,他们会将更多的注意投入到后方,你们抓紧时间修桥练兵,尽快渡过衡河。”
“要去也是我去。”霍劭握着她一把柔顺的长发,语气平静:“行军打仗,我总比你强些,修桥是你提出来的,你便留在这里看顾着。”
殷颂微微咬唇
其实他们都知道,去吸引注意的,总是要承担更多的危险
况且这一去一回,还不知何时回来,而留在这里的人在桥建好之后率军长驱直入,运气好的话,足够一路打到漠北王都城门脚下,若是再能攻破了王都,那可真是拔了头筹了!
这一次讨伐漠北,殷颂用兵之神威震天下,反而是霍劭一直低调内敛,有意让她独占鳌头出尽风头,隐隐被有心人嚼舌根有名不副实的传闻,殷颂听了很不高兴
不只是因为他是她男朋友,更因为他曾经为大梁抵御匈奴多年的战功,不该被任何人质疑!
所以这次她有心把机会让给他
他心知肚明,只觉心头柔软,低下头亲亲她的鬓角:“好姑娘,这些虚名早于我无用,还是你自己留着,将来会有大用。”
殷颂哼唧两声,转身环住他的腰,柔软的蹭了蹭,霍劭爱极了她的亲昵,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你要快些回来。”她闷声道:“漠北王都,我等着你来。”
霍劭笑了起来,温柔应着:“好。”
第二日,霍劭率十万军,挥兵潮城
讨伐漠北这小半年来,他太低调了,难免被忽视在元昭帝姬的荣光之下
直到现在,当漠北将士就要把潮城攻下来、却骤然听见身后遥遥传来的踏马呼啸声,转身惊骇望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汹涌而来的大军,才恍惚间意识到,这可是一位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匈奴打退百里不止的凶将杀神啊!
捷报一封封传遍四方
之前因为征西军一路进军,无暇顾及后方而陆陆续续被漠北夺回去的那些城池,在霍劭手中,却仿佛被小孩子随意摆弄的木头玩具,轻轻松松予取予夺
殷颂收到线报,几乎能想象到长广王气到爆炸的模样!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征西军的强势,让原本不以为然的漠北王都惶惶不安,还没来得及因为古西洼谷天险挡住了征西进军步伐而松一口气,那边被定远王连夺数城的消息就让整座王都都陷入了惶恐中
一个仿佛有鬼神之术的元昭帝姬!一个战无不克的不世凶神!他们联手在一起,让漠北王都的臣民极为不安!
王廷自然也知道了这种风声,当即有雷霆手段镇压,但外力可以让百姓闭嘴,却不能改变他们脸上紧张忐忑的神情!
长广王有生之年,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他传承了几十年的祖宗基业、本以为固若金汤的漠北疆域,被他原不放在眼里的乌合之众,逼迫到窘迫异常的地步!
别说曾经将计就计问鼎中原的野望了!他现在连把漠北全部收复,都是一个极大的难题!
就算有古西洼谷挡住征西军又如何,若是朝廷干脆停止攻打,而是干脆安于只收复古西洼谷以北的疆域,那他漠北的地盘就缩水了小半,以后只能苟且于古西洼谷以南!
祖宗基业,在他这一代割断,让他死后如何有脸去见先祖?!
“全天下都在看本王的笑话!都在看我漠北的笑话!”在小朝廷上把百官狠狠痛骂了一顿,长广王怒气未消的回了寝宫:“一群无能的蠢货!满朝英才,竟然想不出一个制敌之策。”
他这一生,顺风顺水、又工于城府,却一而再再而三因为征西军失态!
长广王世子、几位公子、近臣心腹与阖宫侍女太监被他的怒气所慑,低头跪了满地,讷讷不敢言语
世子暗暗叫苦
那定远王以前便是压了漠北一头的名将,天下找不出可敌之将,如今又有个手段诡谲的元昭帝姬珠联璧合,想要胜利,谈何容易?!
“请父王息怒!”世子低三下气,也不知劝什么好
长广王胸膛起伏,深深喘息,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你们是如何想?”长广王冷笑着反问:“也想要向朝廷求和?!”
世子不敢言语
其实他们都知道,现在求和,是最好的选择!
划江而治,好歹能保留下王室的尊严、保留下漠北的基业
定远王与元昭帝姬也不是傻的,谁都知道征西军长途作战拖不起,恐怕等把占领地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自发就会退兵,漠北想等他们弹尽粮绝时再占便宜反攻,没那么容易!
反而那个时候,漠北连求和都没资格了,彻底成了朝廷逆贼,被天下唾骂!千夫所指!
长广王老谋深算,自不会看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意难平!
就在这时,一个人清了清嗓子:“父王,儿子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众人循声看去,是长广王爱妾所出的五公子
世子看着他,眼中划过一丝阴鸷
长广王对这个儿子颇为喜爱,面色稍霁,缓道:“你说说看。”
“父王,定远王与元昭帝姬虽合作默契,却也不是铁板一块,朝廷攻打我漠北之后,怕是就要对北境下手,儿子不信,北境就对此毫无警惕之心。”五公子侃侃而谈:“之前就隐隐有所传闻,定远王与元昭帝姬私有暧昧,为美色所惑、才会尽心尽力协助征西军,儿子以为我们可以将此流言闹大,激起朝廷对北境的忌惮,北境军为流言所染,必然与朝廷军队生出嫌隙,我等再暗自派出说客游说北境高官,让他们劝说定远王朝廷不轨之心……只要操作得当,说不得我漠北就能与北境合作,将朝廷军队吞没于此!”
“儿子也不知这方法是否可行?”言罢,五公子谦逊一笑:“还请父王定夺。”
众人听了,皆若有所思
世子道:“定远王意志坚定,所做之事少有半途而废的,说服他谈何容易。”
“大哥,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五公子笑道:“定远王是王诸侯,父王也是王诸侯,从身份上来说,北境与漠北才是最合适的盟友,虽不知定远王为何愿意尽心辅佐朝廷,但只要咱们把朝廷能给的东西也奉上,定远王没有与咱们再打的理由。”
金银珠宝,疆域,美人
定远王想要的,左不过是这些!
朝廷能给的,他们也可以给!甚至可以给的更多!
等流言传遍四野,他定远王被放在火上烤,皇帝昏庸多疑,稍加挑拨就不定会出什么傻招,到时候彻底惹怒了定远王,他就更没了跟着朝廷的理由!自然转而与漠北合作!
近臣彼此窃窃私语,都觉得可行,冲长广王道:“臣等以为,此招可行,或可一试。”
反正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试试总是没大错!
只是没想五公子平日里不声不响,也有如此谋略
世子自然察觉到官员们看着五公子的眼神有所变化
他心中恼恨不已,这家伙儿野心勃勃,不定憋了多久,就等着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
长广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去办吧。”
五公子面露喜色,世子脸色难看
谁都知道,如果这计成了,这漠北王廷的风声,就要变了
……
定远王连下六城,风头无限,漠北疲于应对,对于一直停留在衡河以北没有动静的征西军,自然就失了三分警惕
—也就没人注意到,某个如常的夜里,迢迢之外辘辘运来的数十架马车
院子里一柄柄火把映出明亮的光,殷颂面前摆着大开的箱子,她伸手进去,取出一只黑沉沉的铁环
打造铁链的工程太大,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殷颂让人制成铁环,只要串联在一起就可以使用
乌沉的夜色下,她眸色清亮,又幽邃无限
“检查完毕后,连夜串联好,明夜渡河,开始建桥。”
她把铁环放回去,如是道
所有人心情激荡,高声应是!
这一夜,注定无数人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