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狼可能会反噬主人,宝剑的锋芒可能会割断主人的手腕。”殷颂低头翻阅着军务,慢悠悠道:“能力与人品可没什么关系,历史上出了名的武将哪个不是桀骜不驯。”
玲欢一惊:“殿下给他这么高的评价么?难道您觉得他能成为名将?”
“只是个潜质而已,到最后能不能成,谁知道呢。”殷颂批上自己的红章,拿起下一本:“这种人冷心冷肺、一切向利益看齐,随时会反叛、说来是不好控制,但恰恰如此才好用,因为他永远只会投靠最强者!只要你够强,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利益,他就会忠于你,给你漂亮又利落的处理掉任何你嫌麻烦的人或事。”
她向来不介意用这些剑走偏锋的下属
危险是真危险,但只要把握好了,却是再快不过的剑!二话不说,一刀见血!
殷颂接着笑道:“大了天去,他也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将,做出成绩来还好,若是有异心,随时除掉也不麻烦。掰扯这些忠心不忠心的问题,白白浪费时间。”
玲欢心悦诚服:“还是殿下英明。”
殷颂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的信,突然顿住,神色渐渐复杂
“殿下?”玲欢少见她如此异样的表情,惊疑道:“是哪里出事了?”
“这倒不是。”殷颂扶额,有些苦笑:“孤与霍劭的事儿……晏千琉似乎猜道了。”
“啊?那怎么办好……殿下要瞒下么?”
玲欢想到之前注意的、那位晏大人看自家殿下的眼神,心里不禁打鼓
殷颂沉吟着,缓缓摇头
因为私心,她一直没把自己与霍劭的关系告诉晏千琉、哪怕他是对自己最忠诚的心腹,这其实对他不太公平,毕竟谋臣的意义所在,就是通过分析主君身边一切的条件来分析出利益最大化的路线!她隐瞒了霍劭,是隐瞒一了有极大利用价值的存在,伤害的不止是她、更是他晏千琉的利益!
这其实与她曾经承诺他的信任背道而驰!
她一直隐隐不安,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向他坦白,如今他都猜出来了,若是再被她误导隐瞒,她实在做不出来!
殷颂拿起笔开始给他写回信,便苦笑道:“他要气要怨孤也罢,到底是孤不争气,说好的铁石心肠,也成了感情用事,想想以前他一再提醒孤不要为情爱所惑,孤还暗笑他想的太多,如今报应就来了!”
“殿下别这样说,您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玲欢安慰道:“这世上谁没喜欢过人啊,就算是圣人也不能例外,都是人之常情,晏大人会体谅您的。”
“希望吧。”殷颂叹了口气:“只盼着赶快把漠北王廷打下来,去看看王廷库房里有什么好东西,留几件带回去好好贿赂贿赂他,省的他再阴阳怪气把孤怼的不行。”
玲欢抿唇笑了,只是眼底隐隐还有些担忧
若那位晏大人只是生气殿下的隐瞒,那还算好的,怕就怕他对殿下有别样的心思……
男人嫉妒起来,就怕会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儿来……
……
七城主力士兵都在北风城被招降,殷颂派一部分人留守和管派俘虏,带着剩下的人趁胜就往七城打去!
在北风城缴获、且因为俘虏及时投降而没有大量耗用的武器起了大用,渡河之后一穷二白的征西军重新有了战马、刀剑弓弩和部分大型攻城器具
七城军民正翘首以盼北风城的大捷报时,迎向他们的气势汹汹的征西大军!
考虑到七城仅存的军队人数,为了节约时间,殷颂没有再选任何曲折的手段,直接大军临城的硬打!
厮杀声震天起,旌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烈火在燃烧,血腥味和着扬起的尘沙混杂成灰暗的颜色,是死亡与空寂!
最临近北风城的两个城池反抗意志最为坚定,城墙下征西军的尸体足足堆积了几层才终于撞开了紧闭的大门,城池在仓皇的踏马声中沦陷!
为了避免瘟疫,战士的尸体被堆积起来,一把大火烧的映天的红!
殷颂静静站在火堆前看了半响,下达了自讨伐漠北以来第一个屠城的命令!
众所周知,元昭帝姬宅心仁厚,对投降的俘虏待遇很好,哪怕是攻打下了城池,也只杀坚决不投降的高级将领,甚至还会将他们的尸身用贵重棺椁收敛好,一路送回漠北故乡
就在所有人都这样以为的时候,两座城池顽固守城的士兵被全部押解到菜市口,当着芸芸百姓的面,一个个人头落地!
腥到发臭的鲜血在土地上流淌,真正的血流成河,让人触目惊心!
“漠北乃大梁之疆域,漠北子民乃大梁之子民,纵使如今同室操戈,孤亦知罪魁祸首乃狼子野心的漠北王廷,从不忍伤及无辜!然而,熙、玖二城之将士,背叛大梁沦为逆贼,甘为乱臣贼子之鹰犬,为虎作伥、死不悔改,孤一再劝降却置之不理,肆无忌惮屠我征西之将士,实乃罪大恶极!孤忍无可忍!特将两城逆贼尽是斩首,以慰我大梁英烈在天之灵!”
殷颂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在四周冷铠持剑将士的护卫下,冷厉威严的声音传遍全场,她看着百姓眼中的愤怒与同仇敌忾渐渐化为惊恐与萎靡,神色平静
“孤,征西军,朝廷,都不是滥杀无辜之辈!孤在此承诺,凡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愿意归顺于朝廷的军民,孤既往不咎,一切待遇一如朝廷子民,绝无歧视与滥杀,但若是死不悔改、执意追随漠北乱臣与朝廷做对的逆贼,孤也绝不容情!定当以其鲜血洗刷我大梁之荣光!”
李威也在现场,站在卫越的后面
他平静的看着昔日同僚们的人头,平静的看着惊惧的人群,只在状似无意看向那道万人中央雍容而挺拔的身影时,眼中有流光溢彩划过
“你在看什么。”
他突然听见一道不善的男声,他微微侧眼,卫越正眯着眼盯着他
卫越早看出这李威不是个善茬儿,但殿下既然看重了,他也只能听命,干脆把人带在身边,随身盯着总不会出乱子
卫越看李威无丝毫波动的神情,好歹做了那么多年漠北士兵,现在才几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这样铁石心肠的性情,让人实在不安心
李威见他神色冷硬,微微一笑:“卫将军,末将只是有些不解,殿下屠尽两城士兵,就不怕引起百姓的反动?”
卫越微微挑眉:“你好奇这些,难道还想回漠北阵营里再捞个高官。”
李威失笑:“卫将军多虑了,末将既然已经臣服了殿下,就会对殿下效忠,不会两面三刀的。”
卫越一个字都不信
他能背叛自己土生土长的漠北,还怕再背叛一次朝廷?!
但这些话没必要说出来,卫越也不觉得自己会给李威背叛的机会!
“为一时意气杀人自然会激起反抗,但殿下杀的有理有据、又战在大义的立场上,那起到的作用就不是激化矛盾,而是威慑!”卫越道:“殿下韬略非凡,虽然年轻,行事却老辣沉稳、张弛有度,多少自以为才华无双的人物,都成了殿下脚下的亡魂,我劝你不要自作聪明,毕竟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一个能算计的了殿下的人,我不觉得你就是个例外。”
李威若有所思,却拱了拱手:“受教了。”
卫越淡哼了一声
漠北的征伐声,震动天下,有无数期待的人,自然也有无数恐惧的人!
于是这一天,瘴南一座小山丘,迎来了一波神色匆匆的客人
“国师大人啊!”富态的中年男人在茅庐门外恭敬的弯下腰,挂着焦急而讨好的笑脸:“大人啊!您行行好,快开门吧,贵妃娘娘请您出山啊,如今朝廷都变了天啊!您再不回去主持大局,这天下就要打乱了啊!”
男人哀求许久,见茅庐毫无动静,一咬牙,扑通就跪下:“国师大人啊!老奴求求您了!朝廷不能没有你啊!”
风吹过山谷,吹开瘴气,带来微微寒气
就在这时,那紧闭着的茅草门,缓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