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度踏上羸洲的时候,便注定了与人间最后的联系必然只剩下一丝线,兴许不久的将来,这根线也要在风雨艳阳中被扯断。于她而言,蜕变为妖时,尚且不能说重新开始,此时此刻却可以如此说,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但一切总归是要面对的,新的身份、新的生活、新的磨难……
芍药母子去投胎了,投哪儿了没人知道,也不必知道,玉嫣儿问过归冥怎么办到的。对方只是笑笑,说了句“有些交情”,而后也不再说什么,白鹤也不知情,既然对方不说,那她也便没有必要多问。
“舍不得?”归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唤回了神游的玉嫣儿。
这两日,她时常到悬崖上眺望,看着苍茫的大海,偶尔想起“前世”种种,心中不免要有想法。
“在回顾人生。”玉嫣儿摇摇头否认,舍不得什么?顶多是关心玉浚与玉家未来的发展罢了,她在人间也没什么特别舍不得的。只是想想前半生,似乎太过无奈。“为人时,自幼不曾恣意洒脱,外出行走,原本以为就此在玉府了度此生,却又嫁做人妇,此后又想着安然守着一间屋度一世,又偏偏上天不允许。”玉嫣儿无奈一笑,“即便是最后一刻,以为就此离世,却又复活,还能为玉府亡魂复仇……”
总而言之,天不遂人愿。
“人间不是有句话说,随遇而安?”归冥站着她身边,学她眺望远方,“你在这里看见了什么?”
玉嫣儿想了想:“平和,安宁,无垠。”
“可这平静之下,也是波涛汹涌;这无垠也有边界……”归冥也望着这水天一色。世事无常,人能看到的、能想到的总归有限,“顺其自然吧!”
“我不过蜉蝣,在这世间,又如何能不顺其自然呢?”玉嫣儿自嘲道。
“我欲带鹤儿与你回妖族,你如何看?”归冥过来找她的本意便是询问她的意见。
“你想让白鹤争取什么?”玉嫣儿忽而问道。
“嗯?”归冥转头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惊讶。
“没什么。”玉嫣儿笑了笑,“我没有意见,由你安排。”
归冥眼睛眨了眨,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鹤儿要成长的,最好的方法是实践。”
玉嫣儿听着,并不再说什么。她方才只是猜测,猜测归冥是想培养白鹤,或是接替他成为妖王左膀右臂,亦或是更大的事业……她无权干涉,只是希望能在必要时候帮些什么。“什么时候走?”
“明日吧。留些时间你收拾收拾。”
“我又有什么好收拾的呢?”玉嫣儿笑着看他,一瞬间归冥在她眼里看到了孤寂,“你们什么时候要走,叫我一声便是了。”
归冥点点头,转身时又说道:“我与鹤儿虽无血缘关系,却比亲人更亲。嫣儿又何时能把我们当作如同你哥哥一般亲近的人呢?”话音放落,他便离开。
玉嫣儿看着他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她想什么?玉浚跟她说,世上真诚者不多,白鹤还单纯,一切皆真心实意,可归冥他看不懂。他告诉玉嫣儿,救命之恩不可忘,无论归冥他是单纯的救了自己还是有自己的打算,某日若是要玉嫣儿违背心意,玉浚叮嘱她,不忘初心。玉嫣儿方才沉思确实有种身处异乡,孤身一人的感觉,再想起人生在世时所遇到的争权夺势与勾心斗角,她思考,是否妖族也如人间一般?
只是归冥方才所说的也不无道理,世上多的是无法掌控的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能做的事是什么?恐怕只有时刻准备着,伺机而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