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沈嫣急匆匆敷衍回应了一句,小心翼翼从床上坐起身来,透着心虚的目光悄悄瞥向沈睿泽,小心翼翼道:“大哥,我、我……我怀孕了。”
“什么?”沈睿泽大吃一惊,几乎是从床边跳起来的,惊讶盯了沈嫣足足一盏茶时间,随之不安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突兀的反应让沈嫣一颗心沉了沉,她在沈睿泽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高兴,害怕道:“大哥,你……”
“打了。”沈睿泽急忙道:“嫣儿,这个孩子不能留下。”
沈嫣也急了,起床站起身,惊讶道:“这是为何?”她不明白,如今的她都已经沦为外室,这个孩子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要打了?
“嫣儿,你糊涂啊,我、我……你忘了,如今我是柔嘉公主的驸马吗?”沈睿泽的确急了。方才听到沈嫣告知的消息,他立即想到老夫人警告他的话。自古公主有几个是不善妒的?如今柔嘉公主进门不过两月,嫣儿已经怀孕,而沈家又在拼命找嫣儿下落,一旦嫣儿被抓住,此事传入柔嘉公主耳中,那柔嘉公主……
沈嫣双手轻轻捂住小腹,不知道为何,在得知怀孕的时候,她心中除了震惊和不安外,竟然还有一丝欣喜。如今的她本就一无所有了,这个孩子,是她唯一还能拥有的存在,忍不住焦急道:“难道大哥还怕柔嘉公主不成?就算她是公主,如今她也是沈家妇,大哥何须害怕到这种程度?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样?她敢怎样?”
“哼!”沈睿泽被沈嫣的话给气笑了,冷声道:“若是以前,我在公主面前还能硬气三分,可如今的沈家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威远侯的爵位被褫夺,沈家最大的高官爹又被闭门思过,至今皇上仍旧未下旨让爹去上朝,这一切,还不是都要归功于你?若非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承认沈家早已知道你的真是身份,沈家何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皇上没有让爹恢复上朝,那说明皇上对爹仍旧不满,若这个时候得罪柔嘉公主,皇上会怎么对沈家,我都不敢想下去。”
沈睿泽想到沈嫣在沈家大门口,当着沈家所有人和上千宾客,甚至太子殿下的面,公开承认沈家早已知晓她是奴才的话,心中狠狠吓了一跳。一旦沈嫣被找到,那沈嫣会不会也说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天啊,若是如此,那柔嘉公主……
多少驸马就因为娶了公主,以至于一辈子都不敢纳妾,甚至还有公主善妒至极,驸马但凡多看哪个漂亮丫鬟一眼,公主当着驸马面就将丫鬟打死的。
更何况莫说公主,就算是普通夫妻,也没有正妻才进门两个月,就已经有了庶子庶女的啊。
不行,沈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决不能留下。
“来人,立即去叫大夫来。”沈睿泽越想越害怕,真怕沈嫣又来个同归于尽,眼下必须立即叫来大夫,开一副打胎药,将这个不应该来的孩子流了!
“站住!”沈嫣大声叫住屋外要去叫大夫的丫鬟,又气又怒地盯着沈睿泽,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如今沈家根本得罪不起柔嘉公主,你不明白吗?原本我只要成了亲,父亲就会上折子为我请封世子,可如今威远侯爵位被褫夺,我还谈什么世子?这本来就是因你而起。若是让柔嘉公主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你以为我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你明白吗?”
“不行!”沈嫣毫不犹豫拒绝,道:“这孩子是我的,我绝对不会杀死她!不能流!”
“你找死吗?”沈睿泽急慌了,双掌抓住沈嫣双肩厉声喊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一旦被柔嘉公主知道,你以为你能活吗?”
“这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沈嫣急了,推开沈睿泽气道:“这是我的孩子,我决不允许他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说到此,沈嫣眼泪滚下。她已经让这个孩子当一个没有父亲的可怜虫了,甚至都不能认祖归宗,现在还要杀掉他,那她还算母亲吗?
“你……你找死吗?”沈睿泽气急了道:“这个孩子必须流掉。”
“你做梦!”沈嫣狰狞着面容拒绝,就像一只护崽的母虎。
看见坚定拒绝的沈嫣,沈睿泽又气又害怕,一个耳光打过去,气道:“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绝对不可以让柔嘉公主知道!”
沈嫣被一个耳光打趴在床上,高高肿起半边脸,可她目光仍旧坚定,咬牙切齿道:“你做梦!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你……”沈睿泽被气到颤抖的手指着沈嫣,他看到沈嫣目光中的坚定,他知道,沈嫣是绝对不会流掉这个孩子的。他气笑了道:“好好,随便你,反正跟我没关系就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嫣瞪大双目质问。
“什么意思?哼哼,谁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种是哪儿来的?总之跟我没关系。”沈睿泽急于撇清关系,扭头四看,道:“行,谁知道你肚子里那块肉是哪儿来的?呵呵,这栋宅子送你了,就当是娘给你的!”丢下话,沈睿泽急匆匆走出屋子,仓皇逃回沈家。
“沈睿泽!你给我站住!”沈嫣又气又恨冲到门口,可沈睿泽已经逃得完全看不到背影了。她紧靠在门框上,怨恨的目光盯向大门的方向。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将自己抛开?
沈嫣只感觉身上冷,双腿发软抽搐,站不住地往下滑,最终死死靠在门框上。她感觉她又像回到了那晚,她和八皇子成亲的那晚。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会出现流产情况?
然后,她迎接来的是一顿暴打,最终,被丢到街上去静静等死。
她感觉现在的她就像那晚躺在寂静的街道上等死的她一般,又是这种被人抛弃的绝望。
又要被抛弃吗?呵呵呵。
沈嫣狰狞笑起来,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她抬起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荣寿堂内,喜鹊走进屋道:“老夫人,柔嘉公主来了。”
“她?”老夫人惊讶地看向喜鹊。现在并非请安的时间啊,而且就算是请安,柔嘉公主也不是天天来,明摆着就是初一逢五才来应付一趟,故而老夫人十分好奇,道:“可有说是为何?”
“不曾。”喜鹊摇头。
“请吧!”老夫人疲惫道。总不能给柔嘉公主吃个闭门羹吧!
很快,柔嘉公主满脸喜悦地走进门,一脸娇羞欢喜,道:“老夫人,我、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
“哦?是什么好消息啊?”老夫人笑容满面询问。
“我……”柔嘉公主双手温柔地抚摸着肚子,一脸娇羞地不知道该如何说。
还是身边的嬷嬷笑道:“恭喜老夫人,今儿早起公主就感觉身子有些不爽快,叫来太医把脉,原来,公主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果真?”老夫人一脸惊喜,急忙道:“你这孩子,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啊,这有了身孕,可一定要万事以身子为重。喜鹊,快,快扶公主坐下。”
“是是是。”喜鹊急忙走过去,小心翼翼搀扶着柔嘉公主落座。
老夫人关心问道:“太医如何说?”
柔嘉公主道:“太医说一切都好,只需要好好养着就是了。”
“好好好。”老夫人高兴地一个劲儿说好,急忙吩咐喜鹊,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府中每人赏三个月的月钱。啊,对了,这样大的事,睿泽可知道了?”
柔嘉公主低着头抚摸肚子,摇头道:“不曾呢,驸马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这孩子,都成亲了,还这幅不稳重的样子,哎。”老夫人无奈摇头,道:“这孩子一心苦读,最爱读书,料想又去哪位大儒家中请教了吧!”
“驸马爱读书,这是好事呢。”刚说完,柔嘉公主感觉胃里一阵阵的翻滚,忍不住想吐。
老夫人急忙道:“你这害喜的有些厉害,那你快回去养着,若有什么不适,万万不可强撑,一定要叫太医诊脉才是。”
“是。”柔嘉公主一张漂亮的脸庞笑得都挤在一起了,在嬷嬷搀扶下往花香院而去。
待人走了,老夫人脸上笑容消失无踪,一个人倒在紫檀木圈椅内沉思。睿泽已经是这样了,还不如好生培养孙子。
沈睿泽刚回到沈家,天色已是傍晚,一群群下人纷纷上来道喜,得知柔嘉公主怀孕两月的消息,沈睿泽高兴地一阵风般冲进花香院,惊喜道:“公主已有身孕?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太医如何说?公主身子可还好?”
柔嘉公主歪在榻上,淡淡笑道:“好呢,驸马不必担心,我……”说着话,柔嘉公主又是一阵干呕。
沈睿泽瞧着柔嘉公主害喜,本要留下,可嬷嬷却道:“公主因有孕,身子疲惫不堪,又害喜厉害,如今还是上床歇息吧!”
“也好。”柔嘉公主虚弱道。
见此,沈睿泽也无法,只好从花香院告退,只一颗心欢喜无比,想着等孩子出世,皇上老丈人看在外孙的面上,说不定沈家被褫夺的爵位就能回来了。
天边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大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连一颗星子也瞧不见。沈若瑶如往常一般吃了晚饭,也不消食,径直进了卧房打算休息,瞧着铺床的灵芝,道:“我知道大嫂有了两月身孕,原本应该去祝贺的,只那会儿天也晚了,我又怕去花香院恭贺打扰大嫂休息,打算明天再去祝贺,你去将礼物准备好。”
“是。”灵芝应了声便走出屋子去。
支开了灵芝,沈若瑶叫来樱桃,道:“将你的衣裳拿一套来。”
樱桃虽不解,却也照办。
天已过亥时,沈若瑶睁着眼躺在床上,确定夜已深深,立即起床,换上樱桃的丫鬟衣裳,抓起针线娄里锋利的剪刀藏在袖子里,做好这一切,悄悄走出芳菲院,来到沈家偏僻的小角门旁,递上一吊钱,道:“四小姐晚上睡不着,想吃四方酒楼的粥,叫我去买。”
守在小角门的婆子们见是芳菲院的丫鬟,便也就放行了。
沈若瑶一离开沈家,疾步前往南城。谁能想到无处藏身的沈嫣竟然躲入了南城?若是让沈家的奴才继续找,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她实在是等不及了。
再说了,亲手杀掉沈嫣,那才痛快!
她走出沈家上了街道,约莫行了三四里,与一辆普通至极的马车擦肩而过。她低着头,生怕被认出来,右手藏进左袖子中死死握紧剪刀。她一定要用这把剪刀,狠狠刺进沈嫣心脏!
马车与沈若瑶擦肩而过行了三四里,在沈家门前长街的拐角停下。沈嫣下了马车,拿了银子给车夫,便疾步往沈家赶去。
沈嫣已经换了宅院中丫鬟的普通衣裳,头发也梳成个村妇发髻,还扎着一块深青色的头布。而她脸上非但没有擦胭脂水粉,露出她原本就满是疲惫还被打肿了的脸,更是用墨水在脸上点了一脸的麻子。如今,就算是沈睿泽站在眼前,也绝对认不出她来。
“站住,你谁啊?”刚放走沈若瑶的小角门前,几个婆子拦住沈嫣问道。
沈嫣已哭沙哑的嗓音道:“我是沈大夫人庄子上的奴婢,我家那口子是庄头,如今庄子上出了点儿事,我家那口子让我来找大夫人讨主意。”
“这……”婆子们面面相觑,尽是为难。
沈嫣知道婆子们为难什么,继续道:“若是大夫人在忙,那见大少爷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主子,我也就是讨个主意而已。”
“行吧!”婆子们听她说找沈睿泽也行,便点头道:“你是哪个庄子的?庄头叫啥?以前也没见过你啊?”
沈嫣跟着孙妍学过管家,对于孙妍庄子还是知道大半的,便挑了其中一个收成不怎么好,且几乎没有来过沈家的庄子说了,最后又拿了一两银子给几个婆子,才终于走进了沈家大门。
对于沈家无比熟悉,在此一住十五年的沈嫣,一进了沈家就专走偏僻小路,避开夜晚巡逻的婆子,悄无声息地来到沈睿泽院子。
她知道,公主与驸马是不住在一起的,故而沈睿泽必然仍旧住他原本的院子。加之沈家派出大部分奴仆找寻自己下落,而又无比熟悉沈家的沈嫣,轻而易举就摸进了沈睿泽院子,犹豫了一息,最终躲入书房。
毕竟卧房或客厅等地人太多了,她实在是摸不进去。但书房就不一样了,沈睿泽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书房并无人守着,她进去轻而易举,如此,只需要等着沈睿泽来书房,她便可以完成心愿了。
沈若瑶一路急奔,怀着满心期盼来到南城孙妍的庄子,敲开门,一个婆子过来开门,问道:“你谁啊?”
“我是沈公子的奴婢。”沈若瑶低着头道:“奉公子的话,给……夫人送东西过来。”
“哎哟,我就说嘛,公子肯定是记得夫人的,哎呀,这夫妻两口子过日子,哪儿有不吵嘴的。”婆子毫不意外道:“只是你来的不巧,夫人出门去了。”
“什么?”沈若瑶大吃一惊,心中着急,推开婆子就冲进院子,一间房一间房地找,最终停在沈嫣的卧房内,恨不得将屋子给砸了才好。
婆子跟进屋来,急道:“我都说了,夫人出门去了,你这是做什么啊?”
“夫人去哪儿了?”沈若瑶抓住婆子手腕追问。
婆子道:“夫人没说,只说出去见朋友,说是天天待在院子里人都要闷死了,去找朋友说说话,聊聊天。”
“哼!”沈若瑶气愤推开婆子,她绝对不信沈嫣去找朋友这种鬼话。
且不说沈嫣出嫁那日身份揭开,她那些朋友已经和她绝交,就说沈嫣那么敏感的身份,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去见朋友被人看笑话?又或冒头被抓?该死的,沈嫣到底去哪了?
真是气死个人!
沈若瑶阴森的眸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梳妆台上,她急忙走到梳妆台前,先是查看了桌面上的首饰盒子,又拉开抽屉,见到这些昂贵精致的首饰仍在,一颗心勉强松了松。
沈嫣若是要逃走,昂贵的首饰是必然要随身携带的。首饰小巧方便携带,若是急用钱卖掉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既然如此,那沈嫣就绝对没有逃走,只是她来得不巧罢了。
确定这个事实后,沈若瑶转身看向婆子,道:“既然夫人不在,那我回头再来也就是了。”丢下话,沈若瑶迈步便走,急匆匆赶回沈家。决定过两日再去。
毕竟沈嫣肯定也知道沈家在找她,不会总在外头逛,过两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沈若瑶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心中又气又烦,却又不得不压制烦躁,不断安抚自己,没关系,也就过两天而已。
失落的沈若瑶回到沈家,悄悄溜进院子,再翻窗进了卧房,换下樱桃的衣服,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就这样,她睁着眼睛,静静看着窗外从漆黑到泛起鱼白,随之灵芝端着洗脸水进屋,伺候她起床梳洗。
请安时,老夫人瞧见沈若瑶眼底的淤青,担忧道:“若瑶这是怎的了?”
“昨儿晚上看书晚了,睡迟了而已。”沈若瑶找了个借口。
老夫人好笑道:“姑娘家的,又不需要像男人似的念书考状元,也不必太过逼自己才是。”
“孙女知道的。”沈若瑶笑着回应。
因也没什么事,一屋子女眷说了会儿话便散去,沈若瑶心情低落,虽一宿没睡,却丝毫不觉得累,只觉得失落,扑了个空的失落。她决定今晚再去南城宅院,她还不信了,沈嫣今晚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