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的人到达驿馆的时候,风公子已经离开了。”
魏玄祁和胡广明正坐在大帐内秉烛议事,一名副将掀开帐帘进来禀报,闻言,魏玄祁的眉毛不自觉得拧在了一起,“走了?她能去哪?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见主子脸色不好,副将赶紧补充道,“不过,末将在回营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年轻公子,他说,他就是风公子......”
即便是身为副将,这些军旅粗人也是无缘见一见这位和魏世子一同回到南疆的青史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门外的那位年轻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风公子本人,只是听说这名青史和魏世子的关系很不一般。现在两军交战,太子殿下下令捉拿这位青史,想必是为了掣肘魏世子吧,如今倒好,这位风公子竟然亲自送上门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胡广明挑眉看了看自己的外甥,虽然年过五十,但依然目光如炬气场不凡,扬声道,“你找他做什么,难不成魏玄墨会为了一个不足挂齿的人举手投降?”
他可不认为魏玄墨是个善茬,会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要说这个世上能令他束手的人,恐怕就只有他的母亲兰贵妃,就连王上都未必有这个分量!
魏玄祁笑道,“舅舅可知她是何人吗?”
“谁?”不就是一名普通的青史吗?再不济,也最多就是个皇亲国戚罢了。
“她就是大禹丞相府的嫡小姐,璟王府的正妃——凤九。”
“什么?!”胡广明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到了,璟王的王妃怎么可能假扮成青史和魏玄墨在一起?这也太胡闹了吧!不过既然外甥说的这么肯定,他还不至于怀疑魏玄祁判断有误,“所以你命人捉拿她实际上是为了制衡璟王?”
“舅舅别小看这位璟王妃,自从她和璟王大婚以后,璟王府的生气和以往大不相同,以前的璟王府何时有过现在的风光,用凄凉来形容也不为过,更遑论她和魏玄墨还交情匪浅,不知道这位璟王妃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前几天我接到密报,璟王已经离开京城数日,舅舅不妨猜猜他会去哪里?”
璟王离开京城可不是小事,大禹皇帝一直对他多有忌惮,若非重要的事情,璟王是不可能私自离京惹皇帝不快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璟王妃而来!
胡广明顿时明白了魏玄祁的目的,连说三个好字,“这样就太好了,本来我还担心大禹会干预此事,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他们自己都乱成了一团,哪有心思管南疆的事。如今只要抓住这位璟王妃,就算战神君彦卿亲临战场也不足为惧!”
“如果真能这么容易抓住凤九就好了。舅舅有所不知,这位璟王妃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不仅武功高强且机智过人,外甥我好几次在她手里吃过暗亏呢。”
听魏玄祁这么一说,胡广明越发对这位璟王妃产生了好奇心,扬声道,“老夫可不信,就算再怎么厉害,终归是个女人,老夫现在就去会会她。”
一个女人而已,魏玄祁有点太抬举她了吧!
魏玄祁走过去拦住他,“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凤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若是被我们抓住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现在她自投罗网,目的一定不简单!”
副将道,“殿下这样说,末将也觉得奇怪,那位公子独自驾着马车,不知道马车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按理来说两军交战,如果双方有必要往来,那也应该骑马才是,这样才能取得对方信任,怎么会闲云野鹤一般驾着马车呢?
“糟糕!”魏玄祁猛然一惊,下令道,“你赶快骑马去凉山,看看粮草是否安全!”
他最担心的就是魏玄墨会使诈,所以暗中命人将粮草转移到十里以外的凉山,但是凤九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料定他会输所以才敢这般不计后果出现在这里吗?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凤九会在此刻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名副将刚离开没多久就去而复返,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兵,看样子受的伤不轻,看见魏玄祁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禀报道,“殿下,不好了,粮草,粮草......全部被他们给烧了。”
“什么?!”魏玄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双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
胡广明气的青筋暴露,猛地从腰间拔出利剑,怒目汹汹地吼道,“欺人太甚!”
等魏玄祁回过神来,胡广明早已不见了踪影,不容多想,他赶紧追了出去。
城池外,凤九悠闲的扇着扇子,算一下时间,他们也该出来了。
不出所料,城门很快在撕裂的怒吼声中轰然朝两侧打开,紧随而来的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鞭声以及马儿的咆哮声,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那一人一马一枪便风驰电掣般朝凤九呼啸而来。
胡广明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从马背上纵身一跃便到了马车跟前,带着凛冽的气势,几乎将全身的内力都蓄在了剑身之上,直直地向凤九的面门刺去!
凤九眼角一转,一个纵身旋转,便如仙女散花便轻飘飘地落在了马车上方,双手负于身后,淡笑道,“内力不错,只可惜偏了一点。”
胡广明眼神骤冷,看着一身男子打扮的凤九嘴角带笑,身姿轻盈地悬在半空中,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佩,不愧是璟王妃,就论这份胆识也足以令人高看几眼。不过,最擅长的剑法被一个小女子嘲笑,他还是心有不甘,于是剑眉一挑,再次电闪雷鸣般朝凤九扑去,这一次比刚才更加猛烈,一刀便将马车劈成两半。
刹那间,车厢如灰烬一般散落在地,马儿受到惊吓,长嘶一声,疯一般的跑进了黑夜。
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顿时弥漫城池,几个五花大绑的人从马车里如破布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有的已经死的,有的还活着,活着的人似乎被内力震伤了心脉,鼻口流血不止。
魏玄祁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触目惊心!这几个人正是他安插在魏家军里的心腹。
“凤九!”魏玄祁气急败坏地瞪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几人并不是新人,很早以前就入了魏家军,怎么可能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暴露自己身份?这个女人果然很聪明!
“太子殿下认错人了吧,我可是皇上亲派的青史,姓风。”凤九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四周卷起一阵冷风,吹掀她的衣角,鬓发飞扬。
看着少年唇角带笑,毫无惧色之意,胡广明顿时气的牙痒痒,提起剑准备再次冲上去,只不过这次却被魏玄祁拦了下来。
很快的,一群士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凤九围在中央,魏玄祁笑道,“凤九,现在你已经无路可逃,还是降了吧,本宫保证不会伤了你。虽然你们烧了我的粮草,但是抓住你,本宫可以换来更多的粮草。”
“太子殿下打算怎么换?”扫了一眼四周枕戈待旦的将士,凤九淡淡道。
“听说璟王已经在来得路上了,你说是跟璟王换好呢还是跟魏玄墨换?你猜猜他们两个谁更看重你一些?”
凤九轻轻晃了下食指笑道,“我要是你的话绝对不会这么草率,你想想,璟王匆匆来到南境是不可能带大量的粮草来的,即使给你足够多的金银财宝,但是短时间内想筹集几万人的粮草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主意很不好。况且,璟王的脾气你以为会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颜悦色?如果太子殿下不信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听了她的分析,魏玄祁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冷哼道,“照你这么说就只能选魏玄墨了?”
“魏世子?那就更不可能了,难道太子殿下会为了某个朋友的性命放弃所有将士的性命吗?”
“呵,那不一样,你可是他的红颜知己。魏玄墨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比你清楚。”
“太子殿下的红颜知己现在还在王宫里活受罪呢,太子殿下去营救了吗?还是说,殿下您从来就没在乎过她,只是把她当成一枚棋子?”
想到凌玉婕魏玄祁就气的双目赤红,十几年的情分她竟然骗他,亏他处处以她为先,想方设法得到江山能与她双宿双飞,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一厢情愿!
看着男子阴沉的脸旁,凤九垂下眼睫淡笑道,“其实是你误会她了,她根本就没有身孕。”
魏玄祁一愣,咬牙道,“你说什么?!”
于是凤九将那天的事情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遍,气的魏玄祁挥起长剑便冲了上去,虽然他也曾怀疑过,认为凌玉婕不可能骗他,但是太医的话还犹在耳边,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医也有误诊的时候,况且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骗他了!原来都是这个女人和魏玄墨搞得鬼!
凤九似乎早有准备,在魏玄祁的剑锋即将迎面而来的时候,柔软的身体如灵蛇一般,一个旋身便如魅影般退到了十丈之外,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四周蔓延,原本还精神饱满的将士们一个个就像软脚虾一样缓缓倒在地上,干呕不止,那样子像极了初孕的女子,何其讽刺!
“太子殿下,这个反应熟悉吗?”
“含情香!”
想到自己被人愚弄,魏玄祁就气的差点吐血,明知中了含情香以后不能运功,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收拾凤九。魏玄祁猛然在胸口点了两下穴道,再次挥剑而上!
只不过......
嗖、嗖、嗖!
突然,三支羽箭从三个方向破空而来,仿佛带着雷霆之怒要将他射穿一般,箭尖之处似蓄着强大的内力,直直的向他的心脏而来!魏玄祁一个疾速反身,虽然堪堪躲过箭锋,但还是被箭尖上的内力震伤了心脉,一口浓血从嘴里猛然吐出,连人带血一同坠到地上,狼狈不堪。
“黑骑营!”魏玄祁擦了一下嘴角,面目不善地瞪着缓缓驶来的青绢马车,马车上并无车夫,但是那马却极其聪颖,在人群外便停住了脚,警惕地盯着人群。
“何人竟敢擅闯我扬明府?”话音未落,胡广明手中的长剑已经出其不意地直奔马车而去!
凤九心中一跳,长袖如灵蛇一般向剑尾而去,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马车之内!
天啊!这下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吧!
只不过下一刻,唰地一声,那柄长剑如长了利眼一般向着来时的方向直直地刺入胡广明的大腿。
凤九看傻了眼,乖乖,这是什么情况,这内力也太深厚了吧!车上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强悍的内力?
“车内是何人!”胡广明忍着剧痛蹲在地上,伤口处血流如柱,要不是车里的人手下留情,此刻他已经一命呜乎了。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半扇车帘,看不清里面人的脸,只能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温淡传出,“王妃还不上来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璟王?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辆马车,难道他身上所中的蛊毒已经好了?从传闻他已经离开大禹才不过短短数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进了南境之地!
魏玄祁趔趔趄趄地站起来看向马车道,“璟王爷驾临南疆竟无人通传,真是失礼,王爷既然来了,何不下车到府内一叙?”
见凤九迟迟没有上马车,君彦卿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的突然到来确实把她吓住了。于是璟王爷毫无脾气地下了马车走到凤九跟前,亲自拉着她朝马车走去,对于魏玄祁等人,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璟王,本宫好歹也是南疆的太子,你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君彦卿并未转身,只是嗤笑一声,“太子?难道你不知道你的父王已经将你废黜了吗?再说本王来到南疆自当有南疆王接待,何时轮到太子殿下了?更何况刚才某人还想挟持本王的王妃以换粮草,本王现在没将你五马分尸就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还敢跟本王提礼数?”
“废黜?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宫手握二十万重兵,他怎么敢将本宫废黜!”魏玄祁愤怒地嘶吼。
尹彦卿淡笑道,“你谋权篡位道德伦丧天理难容,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这些都是你们南疆的内务,本王无意掺管。今日之训不过是小惩大戒,念在王妃安然无恙,本王就放你一马,下次若还有此心,本王决不姑息!”
看着眼前青衣男子坚毅的背影,还有手上传来的温暖和力度,凤九微微有些失神,难不成师兄真的把他的蛊毒治好了?
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马车,又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离去,有不死心的士兵想上前阻拦,只是还未近身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箭射穿心脉,于是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只能看着马车逍遥而去。
马车内一片沉寂,就连远处的犬吠声都犹为清晰。
“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忍不住打破车内的沉默,略带讨好的笑道,“王爷,你身体已经好了吗?”
君彦卿点了点头,眼睛依然停留在书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凤九一愣,眨着圆圆的眼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神马意思?他是在生气吗?可他们才刚刚见面,她好像没做错什么吧。
“是大师兄治好的吗?”凤九耐着性子继续问。
君彦卿依旧只是点头,而且这一次比刚才点的还要轻,那样子分明是不想搭理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君彦卿指了指胸口说,“这里。”
“心?难道是余毒未尽?”凤九一边说一边准备给他诊脉,可惜某人却转了一下身子,故意避开她。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凤九小声道,“你不会是因为我不告而别生气了吧?”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不枉他摆脸色僵持这么久,总算开窍了。
君彦卿将书放到一旁,这才正儿八经地看了她一眼,“亏你还知道本王生气,说吧,打算怎么弥补?”
“弥补?当时你身体未愈,我想万一南疆生什么乱子,朝廷肯定需要人领兵,那受害的还不是璟王府吗?所以,我以为王爷是赞成我的做法的。”
“这么说来王妃是为了本王才同魏玄墨一起来的了?也是为了本王才敢这般不计后果为魏玄墨夜闯扬明府?”
大婚以来,这还是凤九第一次看见君彦卿动怒,不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并不明显,若不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凤九都要以为那张英俊的笑脸下只是淡淡的揶揄。
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确实有些危险和刺激,虽然她有十足的把握,可别人未必这样想,还是会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的吧,所以也不能怪君彦卿生气。
“不告而别确实有些不妥,但当时情势所迫,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君彦卿忍不住勾了勾唇,不过转瞬即逝,看来她还没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
凤九朝他的跟前移了移,讨好的拽着男人的衣袖,陪笑道,“我跟魏世子是朋友,朋友有难当然要帮忙了,再说他以前也帮过我呢,王爷不是也说过要礼尚往......”来的吗?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两瓣温润的唇堵上了,凤九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漆黑浓密的剑眉、长而卷的睫毛、引人不偿命的桃花眼,还有比女子还要水润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