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宴会委托给在场位分最高的嫔妃,朱珠慢悠悠地坐着轿子去了离宴会不远的飞燕阁。
这栋精巧的小阁楼是先皇在位时所建,据说是为了曾经的胡姬——魏子君的生母所建,为了让她能踏上阁楼,眺望北方的家乡。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也是先皇的一份心意。
据说这位胡姬乃胡人出身,明眸皓齿,充满异域风情,先皇当时也盛宠了数年,却不知何时的一场大火使佳人葬送了性命。
魏子君如今还留着这座旧阁楼,想必也是来睹物思人的。
毕竟按照小说定律,再心狠手辣的反派心底都会给亡母留一个柔软的角落,而他性格的畸变和童年的不幸也往往是从家庭的巨变开始的。
只不过魏子君很少提及到他的母亲,无论是对原身还是对她,或许是感情浓度还没到,不足以让他对她敞开心扉。
——朱珠直觉,魏子君的种种异常在他的过去中都可以找到答案。
飞燕阁的建筑也与京城格外不同,它的檐角向上高高翘起,姿态轻盈灵动,恍如飞燕的翅膀,由此得名。
阁楼的一层是半敞着的露台,上面有一副石桌椅,魏子君和魏子恒两个塑料兄弟正在那里下棋。
一个身穿白色广袖,头戴抹额,飘飘欲仙,翩翩如玉。
一个身穿玄黑衮袍,头戴金冠,从容威严,气质无双。
两人执着与衣裳同色的棋子,不言不语,只有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如同雨滴敲打窗棂。
朱珠自来熟地走过去,站在魏子君身后观棋。
魏子恒棋道中庸,偏向守成,攻势不足;而魏子君喜欢剑走偏锋,攻击性极强,且神出鬼没,手段诡谲。
光看棋风,恐怕朱珠也会误以为魏子恒才是更适合大魏的皇帝。
然而她却深深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所谓君子、老实、温柔的形象都是他的伪装罢了。
真正的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利用女子的爱慕之心为自己铺路;
可以为了研制大型杀伤武器操纵粮价,不在乎百姓死活;
可以为了彻底拉魏子君下马将大魏的舆图出卖给外疆,让外敌的马蹄踏入故土;
朱珠细数着魏子恒的一桩桩、一件件,心底异样的平静。
让他死很简单,但让他生不如死,才是对原身最好的答案。
魏子君伸出左手,将朱珠揽在自己腿上,热气呵在她后颈,像是什么大型食肉动物舔舐自己的猎物般,慢慢啄吻着那一块纤细的骨骼。
“爱妃不妨来猜一猜,谁会输,谁会赢?”
朱珠低着头避开魏子恒的凝视,扭头将自己的脸蹭在年轻帝王结实的臂膀上,一脸小鸟依人:“皇上棋艺高超,臣妾又如何能看得懂?”
魏子君轻笑,大手扳过她的下巴,让她与魏子恒对视,热切甜蜜地含着她的耳廓说悄悄话:
“那朕换个问法,爱妃希望谁赢?”
朱珠毫不犹豫:“当然是皇上呀。”
耳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是魏子君那个狗东西在咬她的耳朵。
她又不是骨头!
朱珠脸上保持着笑容,动用影后级别的演技,一双眼中依次呈现出挣扎、愧疚、无奈、爱慕的情绪,最后似是难堪地低下头,眼帘轻颤。
“啪。”
对面的魏子恒气息不乱,只是下棋的力度明显重了些:
“不巧,本王刚与皇兄约定了,以棋局为胜,为我与明日小姐赐婚。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
“可臣妾就是想要皇上赢嘛,”朱珠噘着嘴,“陛下~您就依了臣妾嘛~”
魏子君勾起唇角,两指挟着一枚黑子:“抱歉,九弟,朕也不会再让。”
两个男人像是要以这一方小小的棋盘较劲一般,你来我往,展开一场无声的厮杀。
朱珠睁大眼睛,恶趣味地盯着魏子恒,见他额角隐隐渗出汗水,似乎力有不逮了。
终于,黑子“啪”的落下,魏子恒的白子却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他肩膀垮下,将白子慢慢捻进玉盒里,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拱拱手:“皇兄技高一筹,是臣弟输了。”
【祸国:35%】
啧,口是心非的男人。
无意间又做了加速魏国灭亡的幕后推手,朱珠不仅要感叹魏国国运衰亡,小说中原本还能苟延残喘几年,现在恐怕不出几个月,魏子恒就要动手了。
“奴婢参见皇上,参加九王爷,”一个陌生的婢女匆匆赶来,脸上带着焦色,
“禀皇上,秋姑姑回宫后,太后和明日小姐都受了惊,一个头疾复发,一个染了风寒,均病得来势汹汹,太医院如今束手无策,求皇上再请圣手为太后、明日小姐医治!”
“什么?”
一旁的魏子恒反应很大,手指猛地攥住石桌边缘,身形微晃,脸色惨白,“快点带路!长虹,去我府上把黄太医请来!”
说完,又祈求似的看向魏子君,眼眶红了:“皇兄......”
“朕和你一同去,”魏子君淡定吩咐身边的小福子,“黄太医入宫后,不必搜查,直接带来闲福宫。”
说完,他攥着朱珠的手,慢悠悠跟在心急如焚的魏子恒后面。
哪怕再着急,魏子恒都只能被下人推着走,而如今此生最恨的敌人就在背后,说不定心中还会暗暗嘲笑他的丑态。
魏子恒死死攥住轮椅的把手,眼底一片阴冷之色。
他向来是个心思敏感多疑的人,魏子君今日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火上浇油,让他又记了一笔。
朱珠观察着这同父异母兄弟俩的神情,觉得很有意思。
......魏子君这个样子,简直像是在故意激怒魏子恒一样。
他是想测试魏子恒的耐性,还是真的期待他快点来......杀了他?
想到神出鬼没的黑影卫,朱珠突然觉得,魏子君未必对魏子恒的心思和计划毫不知情。
原文中除了描写魏子君的残暴外,对他们的过去并没有太多提及。
她本以为魏子君留下魏子恒这唯一的血脉是动了恻隐之心,但兄弟俩关系并不好,甚至假得要命这一点又让她推翻了这个想法。
——难不成魏子君真的迫不及待想要找死了?
大概是她的表情和眼神都太奇怪,魏子君悠悠地转过头,漆黑的眼凝视着她。
“看得这么入迷——爱妃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