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决定冒险主动试探一番:“臣妾在想,皇上与太后的关系似乎并不如九王爷与太后那般亲近。”
魏子君喉头颤动,胸膛溢出几声闷笑:“纯太后乃九弟生母,母子之间本该比旁人更亲近一些,不是吗?”
这句疏离至极的“纯太后”明晃晃昭示着魏子君的态度:他连做戏都懒得做。
可以魏子君的性格,他又怎么会容忍一个并不亲昵的长辈坐在自己头上呢?
哪怕那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后,但她的身份本身就会对魏子君有所钳制——
哪怕他压根不在乎。
朱珠放慢脚步,陷入了沉思。
纯太后——魏子恒——她。
魏子君——黑影卫。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酣睡,若说魏子君对一切阴谋毫无察觉,那朱珠是断断不肯相信的。
他仅凭一阵香味就能对她起疑,逼得魏子恒自断手脚,杖杀了之前的“春花们”,绝不是个鲁莽粗心的人。
那么回到刚刚的预设——魏子君对魏子恒造反的谋划知情。
他知道了多少?什么时候知道的?
......既然知情,为什么不干脆把火苗掐死在摇篮里,杀了纯太后,杀了她?
【朱珠爱意值:40%】
“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低头,瞳孔有一瞬间被金色覆盖,再抬眼时,又是满眼的风情与恣意。
“臣妾自幼失怙恃,脑海中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
她诉说着原身的凄惨身世,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挤进魏子君的指缝里,指尖悄悄搭上他的脉搏,
“陛下与母亲又是如何相处的?也像九王与太后一样吗?”
她说的是魏子君的生母,早逝的前朝胡姬。
隔着指尖一层温热的皮肤,掌下的脉搏急速地跳了几下。
魏子君的嘴角一点点扩大,但就朱珠对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他笑得越开心,行事就越疯狂。
心脏不动声色地紧绷起来,她看到俊朗得有些邪气的年轻帝王俯下身,脸庞逼近,黑曜石般的两粒眼珠凝视着她,沉得令人心悸。
“爱妃对朕如此好奇,真是让朕感慨。”
“只不过好奇心过重可不是什么好事。朕可以告诉你,作为回报......爱妃也得付出点什么代价才行。”
他抬手轻轻扼住朱珠的喉咙,并不用力,只是用拇指一下下摩挲着她的喉骨。
他这个样子让朱珠想起了影帝世界中养过一阵的小豹子平安,猫科动物吃饱喝足后也会抓捕猎物,却并不吃,只是恐吓逗弄。
此刻魏子君的眼神就和平安差不多,兴致勃勃,充满野性而原始的欲望。
面对她时,魏子君并不会摆什么皇帝的架子,但他的每一句未尽之言中,都藏着明晃晃的威胁。
无论是自称“朕”,还是现在这种调笑中带着认真的语气。
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朱珠一秒就读懂了魏子君话里的意思。
——她直觉,她要付出的“代价”,是她的命。
——这是撕破和平假象的代价,也是窥探皇帝秘密的代价。
秘密只能说给死人听。
然而朱珠是什么人?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她的人还没出生——哪怕出生了,也都已经重新投胎了。
她直接踮起脚尖,在魏子君眼皮的小痣上吻了一口。
这一招百试百灵,魏子君的神情怔忪了一瞬,像是对猎物临死前的反扑而措手不及,喉头的话也随之更住了。
“你......”魏子君有些恼,细看又有些无奈,“你不要以为这一招随时都管用。”
“臣妾知道,是皇上疼惜臣妾,”
朱珠美滋滋、甜蜜蜜地看着他,仿佛没察觉到他话中暗藏的杀意,只当做是寻常打闹般低语,
“只是臣妾的一切都是皇上的,哪里还有可以为皇上付出的呢?臣妾的心、臣妾的命吗?”
她拽着魏子君的大手覆在自己胸口,认真而虔诚地告诉她,
“臣妾就站在这儿,皇上若想要臣妾的心、臣妾的命,尽管来取就是。臣妾永远不会拒绝皇上,也永远不会背叛皇上。
百年之后,臣妾也想和皇上葬在一起。除了皇上自己,没有谁能将臣妾与皇上分开。”
她这一番话似真似假,如果魏子君真的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的目的,那么这就是她衷心的表证。
如果他不知道,当做是她的白痴爱语也无妨。
朱珠就是在赌,赌魏子君留着她的的命是另有所图,赌他不会轻率地杀了她。
当然,如果不幸赌输了,那她还有别的法子应对。
覆在胸口的手干燥温暖,隔着薄薄的春衫也能感受到他身体结实而沉重的力度。
从指尖、手臂、到胸口,两个人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逐渐重合。
“......”魏子君抽回手,淡淡地理了理袖子,“荒唐。”
也不知道是说她惊世骇俗的大胆告白,还是说她竟敢诅咒万岁的皇帝百年后就死,还是说她一个贵妃竟然妄想与皇帝合葬。
——但总之,他并未动怒。
朱珠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不是惊惧,而是兴奋。
她看着魏子君抿着的薄唇,是害羞了吗,怎么耳朵有点红?
左右魏子恒这个亲儿子已经去了,魏子君干脆拉着她折返,重新回到了飞燕阁,领她上了最顶层。
朱珠从没来过这里,楼内似乎是没人打扫,两人踏上去,楼梯上就会溅起一层层粉尘,在阳光下四散飞舞。
一楼是露台,二楼是小茶楼,三楼是藏经阁,四楼......
她踏上最后一层楼梯,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居然是个缩小版、皇后规格的寝宫!
四楼入口处的牌匾上题了墨汁淋漓的“凤栖宫”三个大字,推开门,里面堆砌着无数用金银财宝打造的家具,无论是寝具的尺寸还是刺绣的花样,都是皇后才能用的。
她的昭华宫就足够豪奢,可这藏在阁楼中的小小凤栖宫更是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浮尘涌动,犹如碎金般洒满房间,入眼满是璀璨夺目的金玉之色。
前殿、中殿、寝宫......魏子君熟稔地领着她来到寝宫,掀开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床铺,不知按了什么,一个多宝阁缓缓转动,露出向上的台阶。
——这里居然别有洞天!
朱珠这下是真心实意地惊讶了,她猜到这里会有秘密,可眼下告诉她,这个秘密似乎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魏子君立在门口,脸庞笼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只有那锋利的下颌角轻侧,轻声说道:
“过来,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