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禁卫军集体出动,空气中传来咻咻咻的声响,黑影卫的速度快到只剩残影,在半空中划下一道道墨色的影子。
朱珠浑身僵直地坐在位置上,心头的怒火像是亟待喷发的火山,压抑到了极致,反而显露出死一般的沉默。
她最恨威胁!
好在上方的异样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所有人都被那簌簌摇动的树冠吸引了目光。
沉闷而危险的怒吼声逐渐接近,树林中哗哗作响,那个庞然大物正在林中肆意翻滚腾挪,巨大而沉重的身躯将两人合抱粗的树干撞得震颤不止。
期间,还夹杂着惨叫声。
霎时间,所有人都慌了神,拼命向禁卫军的方向跑。
朱珠趁机喊道:“女眷、老人和儿童先走!剩下的人和禁卫军一起保护皇上!”
抵在后腰的枪管又加了点力度,魏子恒在她耳边轻笑:“多管闲事。”
但总归这些人对他的计划毫无妨碍,放就放了。
处在慌乱中的人们好像大海中航行的船员见到了灯塔,甚至无暇顾及这句安排是从只会吃喝享受、胸大无志的贵妃口中说出来的,急忙照办。
下一瞬,有人惊喜地大喊:“皇上!”
魏子君的脸色极为苍白,身上的衣服被撕破,露着斑斑血迹。
那身深黑的马服似乎是被血浸透了,每走一步,就会淅淅沥沥滴下血迹,从他脚下延伸至密林中。
他的马不见了,身边保护的也只剩下两人,长刀卷了刃,似乎也是强弩之末了。
犹如慢镜头一般,一只深棕色的阔大熊掌拨开树叶,尖锐的趾爪带着风声拍下,一把卷走他身边的一个侍卫。
死亡的阴影从他身后升起,熊头面目狰狞,裂开的熊嘴里,獠牙上的鲜血混着唾液滴落——
魏子君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背对着棕熊,他深黑的眸子越过重重人群,落到高台之上、相互依偎的人影上。
朱珠手执精致小巧的弯弓,长指搭在箭尾,瞄准她。
烈烈风声将棕熊的怒吼送得很远,她一头乌黑的长发也被风吹得向后扬起,深红的马服像招展的旗帜,凝缩在他的瞳孔里,如同一捧燃烧的烈火。
......真美。
魏子君勾起一个疯狂而邪气的笑容,张开双臂,带着腥气的巨大熊掌从上方落下,而他的眼睛却始终凝视着那道鲜红而靓丽的影子。
“要瞄准一些呀,我的贵妃娘娘。”魏子恒将她紧绷的手臂压得低了些,耳鬓私语,“记得要好好看着我们的目标......”
“咻——”
破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只见一道绚丽的金光从空中划过,凌厉凶悍地射穿目标的胸膛!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喉中发出古怪的气音,表情还凝固在一半惊恐一半惊喜的那一瞬,看着分外可笑。
“噗嗤!”
魏子君身体颤了一下,那枚金箭的力道带着他向后踉跄了几步,最终软软瘫倒在草坪上。
嫩绿的草叶被压得断折,溢出半透明的草汁,又被他身体里汩汩溢出的鲜血染红。
瓦蓝的天空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声音也渐渐离他远去,他像是躺在荒芜浩瀚之中,深黑的眼眸中凝固着一抹鎏金。
魏子君唇角的笑意渐渐扩散开来,他轻轻闭上眼,发出气若游丝的喘息。
“真狠心呐......朕的、爱妃。”
【祸国:55%】
“贵妃杀了皇上!!!”
魏子君纵使是个不讨喜的暴君,但皇权至高无上的思想仍然根深蒂固,众人盼望着他快点死,但不能死在一个女流之辈手中!
——这是大魏国的耻辱!
“做得不错。”
魏子恒漫不经心地夸奖道,随后挥挥手,两个禁卫军立刻走过来,扭着朱珠的手臂将她带了下去。
朱珠没有挣扎,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令魏子恒相当不舒服:“禁卫军也是你的人。”
魏子恒眉头微皱,又很快舒展开:“比起魏子君,他们选择了我,仅此而已。”
“带走。”
在逐渐倒退的视野中,端坐在轮椅之上、传说中羸弱良善的九王爷扶着把手缓缓起身,不知从何处出现的身穿褚红的士兵包围了狂怒状态下的棕熊。
他们人手拿着一个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黑色匣子,对准了棕熊。
“砰!”
数枪齐发,震耳欲聋的响声惊起了森林深处的飞鸟。
在令人耳鸣的响声和烟气过后,棕熊厚实的皮毛被几个不易察觉的弹孔穿透。
它无力地嘶吼了几声,轰然倒下,就连脚底的大地都因此颤了颤。
视线中的最后一幕,是众人跪拜,高呼万岁的画面。
【祸国:65%......70%......80%】
因魏子君这个暴君的缘故,京城的监牢阴暗潮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血腥与铁锈混合的味道,闻着令人作呕。
朱珠躺在稻草上,伸手一弹,一根干枯坚硬的稻草瞬间射穿了从角落里爬出来的老鼠,连一滴血都没有漏出来。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她枕着双臂,看着半空中的染上大半颜色的美人扇。
靛蓝的如同绒布般的天空、笼罩在雾霭中的远山、残破的灰色城墙、以及城墙上全身焚火的女人。
那一抹跃动的红光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印在朱珠眼底。
“魏子恒称帝,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你的身上,”478言简意赅,“现在群情激奋,天天有大臣请愿处死妖妃。”
那日的行动经过言官润色,摇身一变成为了天降神罚。
魏子恒手中的黑色武器对众人的惊吓太大,传来传去就变成了苍天不忍大魏亡国,因此赐九王神器戮熊,他不再残疾的双腿也成了最好的证据。
“怪不得任务进展这么快,”朱珠若有所思,"看来我还要谢谢他。"
说曹操,曹操到。
监牢的大门打开,一席绣着龙尾的明黄下摆飘入她的视线。
“你们出去。”魏子恒吩咐。
朱珠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从仰躺变成了侧卧,前襟半敞,露出丰盈白腻的胸膛。
哪怕是躺在稻草上,她也像是枕着金丝蚕枕、睡着白玉床,天然透露着一抹高贵与华丽。
“有何贵干?”
她懒洋洋地开口,慵懒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尾调,在空旷幽闭的监牢里宛若女鬼招魂时的诱语。
魏子恒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现在连王爷也不叫了?”
朱珠十分配合地喊了一声:“王爷,有何贵干?”
“......”魏子恒胸膛起伏了一下,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上前一步,隔着栏杆凝视着她依旧美艳的容颜,
“你可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