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院长，这人有留名字吗？电话留了吗？您现在还能联系到这人不？”
缓了好一阵，我才整理好思路，冲着李院长问了一句。
还好，我疯狂转换表情的过程中，李院长一直在很深情的盯着相册，压根没看我，没注意到我的不对劲。
此刻肖梓萱也在我身后，同样没看到我的脸。
“那哪有啊…”李院长说道：“照片都不愿意留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留联系方式？何况人家是来捐款的，站在咱们福利院的立场，也没理由硬问人家要联系方式啊，显得好像咱们福利院贪得无厌，还想再让人家来捐款似的，至于名字，那更不用说了，从当年到现在，捐款这种事，大多用的都是化名，做好事不留名嘛。”
虽然对这答案有些失望，但我还是深表赞同的说：“是啊，真心做好事的人，也干不出捐一万再花十万给自己买个热搜使劲宣传这种事，她不留名，倒是也正常…那，您刚才说，这人后来再也没来过福利院？”
李院长说道：“是啊，再也没来过…小光，你怎么了？听你这意思，你认识这人？”
一股莫名的戒备心，让我很自然的随口撒谎道：“没有啊，我就是纯好奇，想知道为啥楠荷对这人会是这种态度…”
撒完谎，我下意识的一阵四下乱看。
听到我这么说，李院长倒是没怀疑，她轻轻拿过相册，一边随手翻着，一边像许多上岁数的人一样，有些絮叨的感慨着：“唉，看着这些照片啊，我就老能想起以前，想起你们小时候，一转眼啊，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咱们院里的孩子啊，也是一茬接一茬，来来去去，我这把年纪，也不知道还能照顾几茬，呵呵…那，给你看这个，这是你们小时候拍的，估计你都没印象了吧？你看你能不能认出来，哪一个是你？”
我顺着李院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张十几个孩子的合影。
这些孩子里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有健康的…还有残疾的。
“这是楠荷…这是隆耀…这是…呃…其他就有点对不上号了，李院长，这什么时候拍的啊？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没印象是正常的，当时咱们福利院刚收到爱心人士捐赠的新相机，就把你们几个孩子叫到一起，但没说要给你们拍照，只说让你们在那儿站会儿，毕竟我们也不知道那相机是不是真好用，要是提前跟你们说了，结果却没拍出照片来，那不是凭空让你们白失望一次嘛？”
李院长说完，我稍微释然一些的接嘴道：“原来是这样啊…”
李院长继续翻动着相册，同时说道：“这些孩子，你对不上号也正常，那时你们都穿一样的衣服，留一样的小平头，每天吃一样的饭，体型胖瘦也就都差不多，呵呵，都挺像的，自然不好分辨，那，这是给你单独拍过的两张，这你还有印象吧？”
我再次看向那本相册，这一页有两张照片，一张单人照，一张双人照。
单人照那张，照片里只有一个幼童。
这幼童给我的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在照片的上方的相册额头处，写着两个字：封光。
在相册的下方，写着这照片的拍摄时间，还有我的入院以及离院时间。
看着这些时间点，看着照片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好像没有那么仇视李院长了。
无论如何，要是没有这座福利院，我可能根本长不到现在这么大。
“这些照片，您都还留着呢？”
我没话找话的问完，李院长说道：“是啊，留着呢，想你们时，就看看。”
“哦，那这张是…”
李院长的话，让我心里泛起一丝伤感，我不由得赶忙转移话题，看向了旁边那张合影。
这张照片里，其中一个人是我，幼年的我，另一个是个我不认识的成年男人。
这男人蹲在地上，我站在他旁边，我俩一起看着镜头，我面无表情，那个男人笑的很开心。
“这张，你也没印象了？这人，就是最早陪着警察一起把你送到咱们这儿的…一个好心人。”
上次我来这里时，李院长说她已经忘了我小时候的事了，可现在，她不光都记得，还拿出了照片，甚至还帮我发掘出了我的周边人物。
关于她为什么言行前后不一，我没问，但我多少也能明白。
自从肖梓萱来到这里，李院长似乎真的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诚实了许多，也本分了许多。
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发生这种变化的，但对我来说，这终归是件好事，所以我也没跟她抬杠，没提她上次说过的话。
只是盯着照片里那个男人看了一会儿，我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我怎么感觉…我最近见过这人，但却又没见过？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矛盾到让我觉得，我可能是在梦里见到的这人。
最近的梦里。
但仔细想想，我却又不记得梦见过他。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张见过和没见过两种感觉混织在一起的脸。
我最近肯定见过他，但我见得肯定不是他…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就在我纠结的快要掉头发时，李院长忽然说道：“哎呀！梓萱你怎么凑过来了？”
李院长的话让我猛然回过神，低头一看，肖梓萱正站在我和李院长中间，低头看着那张我小时候的照片。
我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角度，看了看肖梓萱的眼睛。
很难得的，肖梓萱的眼睛竟然有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神采。
虽然很淡薄，但确实跟平时不一样了。
看起来，她似乎对我幼年的照片很感兴趣。
李院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试探着冲肖梓萱问道：“梓萱，你喜欢这照片啊？这上面的孩子，就是封光小时候啊。”
肖梓萱依旧没说话， 但她却做了几个动作。
她先是抬头看了看我，又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那张合影。
“这…她是什么意思？”
我问完，李院长有些犹豫的说道：“梓萱，你的意思是…你也想和封光拍一张这样的合影？”
“啊？她这动作还能这么解读？”
我相当意外的感叹完，让我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肖梓萱轻轻抓住我的手，拉着我走到一旁，和我并排站立，一起看向了李院长。
“所以…你真要拍照啊？”
我又冲肖梓萱问了一句。
李院长倒是挺配合，看明白了肖梓萱的意图，她便连忙起身说道：“好啊，好，咱们现在都用手机拍了，方便，那…上走廊拍吧，外面光线还好一些。”
不由分说的，李院长便打开了办公室门。
我和肖梓萱一起来到走廊上，在李院长的指挥下，站到了一个光线最合适的角度。
“小光你蹲下，对，蹲下，梓萱才这么高，你蹲下拍效果比较好…对对…你笑一笑嘛，这孩子，放松，笑一笑，对对…123…茄子！”
终于拍完了，李院长满意的拿着手机来到我面前，向我展示了一下她的拍摄成果。
手机屏幕上，肖梓萱面无表情的站立着，我蹲在她旁边，笑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