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想间,方世钧进来。
“起来了,睡得好吗?”
方世钧不远不近的关怀着她。
原来他去外面找信号打电话去了。
“很好。你呢?没有睡好吧?”
那么大的沙发,那么大的方世钧,申虹洁想想都觉得憋屈。
“挺好的。酒店有早餐,一会儿先去吃一点。向导马上就到,这座山属于原始状态,山路比较崎岖,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方世钧嘱咐申虹洁。
“对了,一会儿把你的物品都收拾好,今晚不住在这里了。”
“住哪儿?”
申虹洁问。
“住到市区。”
方世钧回答。
“如果今天事情没有办完呢?没办完就回市区,明天再开车回来,是不是太折腾了,都是山路…”
申虹洁一副为方世钧考虑的样子。
“没关系,我已经找好司机,他也一会儿就到。”
方世钧说出了申虹洁的担心。
申虹洁没有再说话。
她确实没有再留在这个招待所的借口。
这个条件,如果她执意再住下去,就一定是有所图。
哎,错过了一次绝佳机会。
申虹洁暗想。
吃完早饭,向导和司机都到了。
向导给他俩交代完注意事项,方世钧跟司机交代好时间地点,他们就出发了。
山不是太陡,就是丛木杂生,他们一路沿着溪流逆流而上。
溪边石头湿滑,还有苔藓生长,方世钧是习惯的。
申虹洁深一脚浅一脚。
后来,干脆向导背着申虹洁的背包,方世钧半搀着申虹洁。
“这样走的话,今天恐怕都走不到,别说再下山了…”
向导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被搀扶着的申虹洁,有一点不耐烦地嘟囔。
终于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找到了都教授。
都教授在山间平坦处搭了帐篷,树梢上绑上了太阳能,俨然一副吃住在此的架势。
见到了都教授才知道,他们一行其实一共四人,一个都教授的助手,两个他带的研究生。
四个大男人已经在此生活几个月了,还没确定回去的日程。
户外科考就是这样吗?
方世钧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真的热爱大自然胜过爱自己。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申虹洁就跟都教授请教起来。
方世钧插不上话,远远的坐着,看阳光穿过一层层的树梢,所剩不多的洒下来。
时有小松鼠在林间追逐,一点不怕人的样子,可能都没有注意到有人。
因为这是它们的地盘。
需要请教的内容太多。
申虹洁一直在和都教授聊,一边还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再不走天黑之前就下不了山了…”
向导催促。
带女人上山实在是麻烦。
在向导的再三催促下,申虹洁和方世钧才告别都教授往山下走去。
原始丛林枝叶茂密,刚才还有的光亮,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气温也随之骤降。
向导拿出探照灯,他们三人每人一盏戴在头上。
他又递给申虹洁一根登山手杖。
申虹洁一手拿拄着手杖,一手被方世钧架着。
踉踉跄跄,连走带滑的。
刚才还平静的山林,此刻也起风了,不知是树叶还是树干呜呜作响。
申虹洁一边走一边四下环视。
就在这时,“嗖”的一下,一个像豹子一样的动物从申虹洁身边一闪而过。
申虹洁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头上的探照灯正好照在那东西的眼睛。
褐色的瞳孔直视申虹洁的眼睛。
吓得申虹洁“啊”的一声,脚下一滑。
方世钧本来就是虚搀着申虹洁的胳膊,他也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一下。
一个没抓住,申虹洁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溪水里,顺着湿滑的溪石,“吨吨吨”地吨了下去。
向导赶紧回来,方世钧也一个箭步上前,俩人同时拉住了申虹洁的两个胳膊,把她架了起来。
可是,申虹洁站不起来了,她勾着要,使不上劲。
“哪里疼?”
方世钧关切的问。
“哪里都疼。”
申虹洁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哪里最疼?”
向导问道。
“屁股。”申虹洁也顾不得不好意思。
“这儿。”
方世钧话音未落地,已经一只手轻轻又缓缓用力的摁在申虹洁的尾椎上。
“啊”申虹洁用一声惨叫回应了疼。
“尾椎骨受到撞击受伤了,得去医院拍片。”方世钧在部队有野外拉练的经验,大概的医疗常识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还能走吗?”
方世钧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要披在申虹洁身上。
申虹洁的衣服因为坐在溪水里,下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
“我试试。”
申虹洁穿上方世钧的外套,左手架着方世钧的胳膊上,左脚稍稍一使劲,“嗤”申虹洁钻心的疼。
“别再动了。”
方世钧喝到。
是的,此刻的他已经急了,烦躁不安,为申虹洁突然的意外受伤,为为此不得不耽搁的行程,为马上笼罩来的黑夜。
“辛苦你。”
方世钧说着,把地上的背包,申虹洁手里的手杖,都一一递给向导。
然后,他在申虹洁面前伏下身子,弯下腰。
“上来。”
方世钧要背申虹洁。
“不行的世钧,一个人走都已经很费劲了…”
申虹洁舍不得。
“听话。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再晚了你这一身湿衣服是要失温的。”
方世钧此时比刚才柔和了一些。
申虹洁也没有再说话,她轻轻俯在方世钧的背上,双手绕着方世钧的脖子。
方世钧有力的双臂绕到背后,轻揽申虹洁的双腿。
“可以吗?”
方世钧问道。
“嗯”申虹洁在方世钧宽厚的后背上点头。
深一脚浅一脚,时而水流湍急,时而杂木横生,时而山野间的动物一闪而过,方世钧早已满头大汗,后背更是汗湿衣衫,热腾腾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散发出来,后背上的申虹洁觉的温暖又心疼。
她不敢乱动,越乱动越是给他加重负担。
申虹洁把胸口紧紧贴着方世钧的后背,把脸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脖颈,像是要努力的跟他融为一体。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下到了平坦的地面。
司机开着车早已等候多时。
申虹洁因为伤的是尾椎骨,司机打开车门,方世钧把她轻轻放下,再把着她的肩膀,使她缓缓趴在车后座上。
“大兄弟,您这体力可真是好啊!”
此刻,向导才敢开口,“
“我们常年跑山的都不敢跟您比啊。”
他向方世钧竖起大拇指。
“谢谢,今天也辛苦你了。”
方世钧说着,从车尾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车里。
他要抓紧带申虹洁去医院。
“先生,现在去哪儿?”
司机自从见到他们下山,到现在才说第一句话。
很显然这是突发状况。
本来是要接他们去酒店的,现在这状况肯定不能直接去酒店了。
“先往市区开。”
方世钧一边说,一边找手机。
拿到手机,没有信号。
他又放下手机,去搬申虹洁。
此刻,申虹洁半跪在地上,身子匍匐在座椅上。
好在杨越找的这辆越野车空间足够大。
方世钧把申虹洁半个身子捞上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又侧身把她双腿也捞上来放在座椅上。
“世钧,给你添麻烦了…”
申虹洁侧脸趴在方世钧腿上竟然哭了。
方世钧低头用手指轻轻扶去滚过申虹洁鼻梁的泪珠。
“傻丫头,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给我道歉,应该是我说抱歉,你是回来帮我的。”
此时方世钧眼睛里也充斥着心疼。
“傻丫头”,多少年了,自从自己远走他国,这是申虹洁第一次听到方世钧这样叫自己。
高中的时候,无人的时候,方世钧可总是这么叫自己的。
申虹洁本来脸是朝外侧的,现在她转过头,把脸朝里侧,她的脸正对着方世钧的腹部,她伸出手,轻轻揽过方世钧的腰,把手放在他后背处。
方世钧的腰身真是精干,这样坐着,竟然一点赘肉都没有。
方世钧纵有坐怀不乱的耐力,可是,申虹洁的这一揽,他的心还是揪了一下。
他想到了林萍。
想到第一次送林萍回家,林萍揽住他的脖子的场景。
虽然他舍不得林萍受伤,但是,如果此时趴在自己腿上的人是林萍那该多好。
平日所有的忙碌在这一刻都要静止,如果这静止的时间属于他和林萍那该多好。
想到这,方世钧不着痕迹的坐正身子,拉开申虹洁的手臂。
他拿起手机,对着车窗找信号。
手机的信号很虚弱,聊胜于无吧。
方世钧开始拨打杨越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终于拨通了,“找Y市最好的骨科医院,现在。”
方世钧不容迟缓的说。
“老大,你…怎么啦?受伤了?伤着哪儿了?”
杨越也是一惊。
“是申总。”
方世钧说。
“哦哦哦…好的,我这就去办。你们现在哪里?申总伤到哪里了?”
“在去Y市的路上,你先找医院吧。”
方世钧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往下说。
杨越识相,挂断电话赶紧联系医院、医生。
二十分钟后,申虹洁趴在方世钧的腿上睡着了,方世钧拿着手机,看着车窗外点点星火,远处偶尔闪过不知是牧民的帐篷还是经幡。
他在想林萍此刻在干什么。
她是不是已经睡了?还是倚在床头安静的沉思,她有没有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