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到达海蓝咖啡厅,早已有侍者在等待,见到她下车,立即带领她到楚衍那里。
悠扬的小提琴声回荡在整个咖啡厅中,优雅而暧昧。
楚衍双腿交叠,坐在屏风后面,高贵优雅如同欧洲中世纪的贵族绅士。
见到安澜过来,楚衍起身,右手前伸,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经意间看到楚衍的手,安澜微微诧异。
楚衍的手很漂亮,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白如羊脂美玉,恰似长空皓月,真正的冰瓷玉骨,泛着晶莹的光泽。
很少有男人的手漂亮到这种程度,太完美反而有些不太真实了。
安澜不由得多了几许欣赏的眼光。
有这样一双完美无瑕的双手的人,不是医生就是钢琴家,医生,理智冷静,钢琴家,优雅无限。
楚衍,不知道是哪一种。
坐下,侍者立即上前,“请问小姐需要来点什么?”
“黑咖啡,谢谢。”一如既往,依旧是黑咖啡。
楚衍好心提醒,“黑咖啡太苦,不太适合女人。”
“已经习惯了。”安澜解释,“习惯真的很可怕,养成容易,戒除可就难了,不亚于戒除痛入骨髓的毒药。”
听得出安澜话中有话,楚衍的眸子深邃了几分。
“也对,习惯的确可怕。”轻轻一笑,算是谈话开场白吧。
不喜欢无谓的浪费时间,开门见山,一向是安澜的习惯。
“楚先生,关于那幅画,我很抱歉。”安澜诚挚道歉,虔诚的目光,太过纯粹和清澈。
这样的清澈纯正的人,楚衍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安澜是隐藏得太深而难以窥测还是本身就是清澈得如同一汪清泉。
如果是前者,那么只能说明,安澜善于心计,是个可怕的存在。
如果是后者,那么安澜就是这纷繁尘世中最纯净的存在了。
一时间,楚衍竟然有些出神。
“楚先生,关于那幅画,因为已经送给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我无法讨要回来,希望您能出个价。”
楚衍笑笑,“我是为了那幅画而来,却也不是。”
安澜微怔,不明白楚衍的意思。
“我只是想要借着那幅画的理由,来见见买走画的人而已。”
“楚先生……”安澜有些不明所以。
楚衍接着说道,“安小姐,我很抱歉,是楚某唐突了。不过那幅画,不是楚某所做,而是楚某的朋友执笔,楚某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这会儿安澜似乎也明白对方的来意了。
“那幅画名为《清水茶香》,是我的朋友故意挂在出茶肆里的,那幅画中蕴藏的意境,就是他所向往的生活,高山,流水,茶香,浮华尘世,万千纷扰,唯有山水中清欢而已……”
安澜眼眸微敛,这也是她所向往的生活。万千向往,却求而不得。
这算是不谋而合么?
“我今天来见你,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要见见心中有丘壑,胸中浮尘清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安澜淡淡一笑,笑容有些漂渺,“那么,楚先生见到了吗?”
楚衍端起咖啡轻轻啜了一口,优雅得仿若一个王子。
“见到了。”
“那么,楚先生失望了吗?”
“没有!十分满意!”楚衍点头,的确很满意。
怪不得花祭夜对安澜有种莫名的亲近的情愫,纵然是他自己,也不例外。
安澜,的确很容易让人亲近。
但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华气质倾泻而出,又不得不令人望而却步,真正的可远观不可亵玩。
浮华尘世中,还有人能够独善其身,的确十分令人敬佩,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目的已然达到,楚衍也无意多作停留,稍微寒暄了几句,便借口离开了。
安澜不紧不慢优雅地轻啜咖啡,浓郁的香气中夹渣着无尽的苦涩,安澜微微一笑,有苦有甜,酸甜苦辣,这才是生活,不是么?
*
盛世浮华顶层的套房中,楚衍推开门进入。
“见到安澜了?”冷冷淡淡的声音,虽然是询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见到了。”楚衍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高贵优雅。
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在手中把玩着。他不吸烟,却随身带着打火机,这应该算是一个习惯吧!就像安澜说得,习惯养成容易,戒除困难。
幸而,他不想戒除。
“感觉怎样?”
“很棒!”楚衍毫不吝惜地赞叹,“绝对是一个妙人。玲珑剔透,清澈如雪,这样的人,在尘世中很难见到了。”
“是吗?”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他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他看到的安澜,并非只有清华无双的疏离和缥缈,她的心在地狱中浮沉,虽然依旧纯净,却有丝丝黑暗缠绕。
花祭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看出来的,但他十分笃定,纯净清澈和黑暗相生,这才是真正的安澜。
天使的外表中,住着一只恶魔,这才是真正的安澜。
花祭夜从书桌后起身,他拿着一份文件放在楚衍面前,“看看吧,意想不到。”
楚衍睨了花祭夜一眼,漫不经心地拿起文件翻看,看到最后,手指不经意地捏成拳头,再也无法维持那份优雅了。
“这是真的?”深邃的眸中暗光幽幽流淌,戾气和魔息缭绕。
“是真的。凛冽废了不少力气才查到的,从a国国家档案库中调查出来的。”花祭夜从楚衍手中拿过那一份文件,似有千斤重,当初他看到时,心竟然不可抑制的抽疼,仿佛针扎一样,他恨不得帮她受过。
这种感情强烈至极,他甚至想要把安澜抱在怀中给她温暖和力量。
楚衍敛了神色,怪不得只有二十四岁的安澜,竟像一个历尽千帆的迟暮老人,原来她竟然承受了如此多的苦楚,地狱的荒海中浮沉,无助上岸后,不得不沉淀下来的沧桑变化。
“安家,竟然连一个女孩都不放过,真的是禽兽不如了。”楚衍冷笑一声,“阿夜,你觉得该怎么做?”
花祭夜小心的把那一份文件收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口,“这么多年,想要安家消失的人,应该不少吧?我们暂时沉默一下,如果安澜动手,不遗余力地帮她。”
楚衍点点头,目光有些深远。
花祭夜靠在墙壁上,仿佛穿透了千年的时光。
许久,他才幽幽开口,“阿衍,你说,若是当初没有安家,我妈妈会不会返回f国,也许就不会是这个模样了,或许,安澜也不会承受非人的苦楚了……”
“可是,时光无法倒流,世界上也没有卖后悔药的,安家的罪孽已经成立,上帝的审判已近宣布,使者在路上了……”
花祭夜点燃了一支香烟,他没有吸,任由香烟在指缝中燃烧,烟雾缭绕。
沉寂了二十七年的心,不可抑制地躁动起来。
不关情爱,无关风月,安澜,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何?
*
炊烟袅袅,昏鸦归巢。
叶辰歌结束工作,从军区接上安澜回到叶家,天色已然晦暗了。
霓虹闪耀,诉说着帝都的千年繁盛。
叶辰星不再,叶家显得有些清静。
得知安澜和叶辰歌要来,苏清想要示好道歉,主动进了厨房。
上次的冷漠,过后苏清十分后悔,这次有意想要破冰,却感觉无从下手,她疏离,安澜更加疏离,她淡漠,安澜更加淡漠。
所以,苏清只能从口腹之欲之中来表达歉意。
好在她的厨艺还不错。
许是上次的阴影,当阿斯顿马丁停在叶家别墅庭院中时,安澜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有我在,没事的!”
“嗯。”点点头,身体虽然放松了几分,依然有些紧绷。
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叶辰歌主动揽着安澜的腰肢,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给她安全感。
叶奶奶原本站在庭院中,看到叶辰歌和安澜相携而来的身影,冷冷一声,甩手转身进入屋内。
叶辰歌权当没看到,安澜也不曾理会。
叶辰星曾经对安澜说过,自打她记事起,奶奶就对她和哥哥十分冷淡,十几年来,他们已经习惯了。所以,安澜也要学着习惯。
如果说淡漠和疏离,对一个普通人来说需要学习的话,那么安澜没有必要,因为她从骨子中就散发出这两种纯粹的感觉,冷漠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老爷子退休后,除了跟老朋友下棋唠嗑以外,最爱的就是临风品茗,此时此景,依然不例外。
远远地,看到叶辰歌和安澜,叶老爷子慈祥一笑,“丫头,到这里来!”
“爷爷。”安澜恭敬颔首,她对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崇敬万分。
“坐吧!”老爷子乐呵呵,心情很好。
纵然坐下,叶辰歌也不想放开安澜。
作为一个过来人,叶老爷子当然看得出两人之间的变化,眉目间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皱纹聚成一朵菊花。
他的重孙子重孙女应该在路上了吧?
轻抚花白的胡须,叶老爷子慈眉善目,对安澜道,“丫头,再陪爷爷杀一盘?”
“可以。”安澜欣然答应,比起叶家其他人,安澜更喜欢这位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