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着,终究谁都没有说出口。
这样的话,对一个母亲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残忍的话语。
苏清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啜泣出声,眼眶通红,她拍拍叶辰歌的肩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病房。
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说出来。
安澜刚刚手术,经不起打击,所以她只能悄声离开。
小家伙十分安静地靠在安澜身边,母子两人说着悄悄话。
叶辰歌走过去,拍了小家伙的小屁股一下,“起来,不要妨碍妈妈吃饭!”
“哦!”小家伙立即爬起来,张开手臂要叶辰歌抱下去,笑嘻嘻地靠在他的肩头,心情很好。
他要当哥哥了,以后家里就不是他最小了,真开心!
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叶辰歌把小桌架在床上。
安澜原本欣喜无比的脸,看到整桌的小米清粥后,顿时跨下脸。
“叶辰歌,告诉我为什么只有这些,我要的可不是这些!”
叶辰歌不为所动,“医生说过你的伤口暂时不能吃油腻的食物,清粥最好。”
盛在一次性碗中,叶辰歌送到安澜唇边。
“乖,张嘴。”
安澜扭脸,不吃!
哼!偶尔她也是有脾气的!
嘴巴淡的都没味了,想要吃点有味的,竟然还要被限制,这日子过得,也真是凄惨!
“医生说得也是为你好。澜澜,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不要忘记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安澜睫羽动了动,叶辰歌接着说道,“你现在不能用药,油腻食物容易引发伤口感染,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于是,安澜张嘴了。
小家伙捂着嘴巴偷笑,揶揄道,“妈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让爸爸喂饭,宝贝鄙视你!”
安澜,“……”
怒瞪小家伙一眼,反唇讥讽,“白痴!”
小家伙怒。靠!这是人身攻击!**裸的人身攻击!
“妈妈,您今年二十七岁,不是七岁更不是七个月,宝贝都替你丢人!”
当着儿子的面被爸爸喂饭,小家伙酸溜溜的,十分不是滋味。
哼!
爸爸还没给他喂过几次饭呢,竟然让他看到了爸爸喂妈妈吃饭。
简直不能忍!
母子两人的斗争,叶辰歌保持沉默,他不参与,免得到最后得罪两边,费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他只行动,不说话。
安澜吞下口中的熬得粘稠香浓的小米粥,“要是我在你的肩膀上穿一个窟窿,你自己吃饭给我看看!”
小家伙,“……”
好像还真不能。
不过,就算不能,也不能在言语上输了阵仗。
爬上沙发,小家伙几乎跟安澜平视,他双手掐腰,西瓜太郎发型十分有型。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不用解释的!”
歪理,小家伙一套一套的。
听了,安澜突然笑了。
清冷的眼眸略微一转,唇角一挑,绝对是鄙视。
“用我以前说过的话来反驳我?花绝尘,真替你丢脸!”
小家伙怒不可遏,可恶,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委屈了,抠着手指。
“爸爸,妈妈欺负宝贝……”
叶辰歌,“……”
他千方百计让自己只当背景板,还是被点名了。
“乖,我也很想欺负你。”
小家伙,“……”
宝宝怒!
这都是什么父母,居然以欺负亲儿子为乐?
小家伙好想吼一声,小爷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若是如此的话,他那无良的亲妈,肯定会凉凉地回一句,“充话费送的。”
明知如此结果,小家伙郁闷了。
宝宝到墙角画圈圈诅咒你们!
叶辰歌收拾小桌,忽略肩膀和大腿处的疼痛,安澜惬意地靠着枕头,看着忙碌的丈夫,傲娇的儿子,手覆在小腹上,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这个世界,顿时阳光明媚了。
“辰歌,你说这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现在,安澜句句不离孩子,她越是期盼,叶辰歌心中便越发沉重。
期盼越大,当他告诉她不准备要这个孩子时,伤心万分,肝肠寸断的模样,似乎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敛下心头的沉,叶辰歌扯扯唇角,“都好。”
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她生的,他都喜欢。
可是,这个期待已久的孩子,却无法降临。
日落月升,云霞退场,星辉闪耀。
夜色阑珊,夜幕篱下浅浅笙歌。
伤痛的缠绕,安澜精神差了不少,九点刚过,她就有些疲倦了。
叶辰歌帮她放下枕头,拉好被子,低声喃语了几句,安澜甚至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就沉沉酣眠。
满是心疼的轻挲那如诗如画的容颜,叶辰歌低叹一声,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阑珊夜色下,再也无迹可寻。
小家伙靠在叶辰歌身上,小脸深深,大眼清澈。
他话语十分笃定,“爸爸,你不开心!”
叶辰歌一怔,连小家伙都看出来了,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若是如此,凭借安澜那敏感的神经,如何看不出来?
捏捏小家伙的脸蛋,叶辰歌抱着小家伙坐下。
“我不开心,很明显吗?”
小家伙重重点头,“很明显!”
“那爸爸不开心时跟开心时,有什么区别?”
“开心的时候,即便是面无表情,但眼神是温和的,如同秋水静流,夕阳落余晖,眸底波光粼粼。
不开心的时候,线条冷硬,眸底深沉似深渊,就好像蒙着一层迷雾一样,看不清猜不透。”
叶辰歌讶然,好像的确是这样。
小家伙对上叶辰歌的幽眸,稚嫩的童音却十分有担当。
“爸爸,能告诉宝贝,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他看得出来,爸爸不开心是因为妈妈,可具体为什么,他却不知道。
没有直接回答小家伙的问题,叶辰歌询问他,“宝贝,你喜欢弟弟妹妹吗?”
“不讨厌。”
不讨厌,言下之意,就是喜欢。
其实,小家伙是期盼着弟弟或者妹妹出生的。
一个人,太孤单。他想要个兄弟姐妹,兄长和姐姐是不可能了,所以他期待弟弟妹妹的降临。
“要是你妈妈无法生下弟弟妹妹,你会感到伤心吗?”
“妈妈为什么无法生下弟弟妹妹?”
“因为……”叶辰歌顿了一下,“因为你妈妈的身体不允许……”
小家伙沉默了,得知妈妈怀孕,他只顾着高兴,竟然把妈妈的身体状况忽视了。
妈妈的身体差到了极致,他不只一次听楚衍舅舅说起。
当年,能够平安生下他,绝对是一个奇迹。
当年九死一生,现在让妈妈再来一次吗?
不!他绝对不允许!
他虽然想要弟弟妹妹,可比起妈妈,那是微不足道。
“爸爸,你做了什么决定?”
小家伙此刻如同一个成年人一样,只要为了妈妈好,其他不重要。
小家伙如此理解,叶辰歌觉得很欣慰。
他揉揉儿子柔软的发顶,“宝贝,很抱歉。”
短短几个字,小家伙就明白了,爸爸选择了妈妈。
其实,听到这个决定,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开心。
爸爸爱妈妈,爸爸以妈妈为重,这是他很乐意看到的。
小家伙十分煽情地亲了叶辰歌一下,撇着小嘴有些羞赧,“爸爸,宝贝爱你……”
说完便害羞地趴在叶辰歌怀中,说什么也不抬头。
一个大男人玩这些煽情的东西,真诡异!
叶辰歌抱紧了怀中的儿子,眸中荡漾出几许温柔。
真好!
*
易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卫风陪她产检。
有人的地方,总是免不了八卦。
两个大腹便便地孕妇聊得正酣畅。
“你听说了吗,叶少夫人也在医院里。”
“我知道!据说那天叶少夫人中枪了,却又发现自己怀孕了,为了孩子,竟然没有使用麻醉剂,硬生生地挺着,直到手术结束。”
孕妇说完,一阵唏嘘。
不用麻醉就取弹手术,想想都觉得可怕,可叶少夫人竟然挺过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
一个孕妇说,“听说那天叶少全程陪伴,手术结束后,居然两腿发软。要不是医生扶住他,就会摔在地上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不仅如此,叶家老爷子和夫人,一直在手术室外面等着,直到叶少夫人平安出来。”
听着两人八卦,易容撇撇嘴,心下有了决定。
受伤了,居然也不告诉她,还真是……
不等她多想,卫风就拿着号码过来了。
护士小姐拿着记录本喊道,“五十八号!”
聊得正嗨的其中一个孕妇举起手应声,“这里!”
随即扶着肚子缓缓起身。
没有看到她的陪同者,估计是一个人来的。
易容神情有些恍惚,卫风凑过去,“怎么了?”
猛然回神,下意识摇头,“没事!”
卫风半眯眼睛,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真没事?”
“真没事!”
她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安澜!
卫风拿到的号码是七十一号,前边还有十几个人,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
扶着易容坐在孕妇专用的休息椅上,她突然开口,“澜澜也在这里,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她吧!”
“你确定?”卫风有些不太相信,没听说安澜受伤的消息啊,怎么会在医院里?
“不太确定,我是听别人说的……”
易容把那两个孕妇的八卦大体说了一下,不论是不是真的,一会儿去咨询站询问一番就知道了。
护士小姐按照标码喊易容进去。
怀孕初期,孕检很简单,只是一个简单的b超就ok了。
说了注意事项,医生又叮嘱了不少,夫妻两人这才一起离开。
到咨询站,易容问护士小姐,“请问,安澜住在哪个病房?”
护士小姐一怔,“哪个安澜?”
“叶少夫人,安澜上校!”
哪个安澜?帝都叫安澜的人很多吗?
有人询问安澜,护士小姐有些警惕,她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两人气质很好,却不能不防备。
毕竟,那人是安澜上校,是叶少夫人。
万一出了一丁点差错,没有人能够负得起责任。
大概是猜到了护士小姐心中的想法,易容翻了一个白眼,“我是安澜的朋友,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询问。”
尽职的护士小姐又瞅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打电话询问,而是直接查了安澜所在的病房号告诉了易容。
因为护士小姐认出了易容。
前段时间,卫氏集团少东和时尚大师易容的世纪婚礼,在帝都令人津津乐道。纵使几个月过去,依旧有人会不时提起。
当然,在婚礼上,火了一个易容,还火了一个安澜。
易容是因为是那天的主角火了,而安澜则是,叶辰歌当众抢人,抗在肩上就走,所以为人熟知了。
既然认了出来,护士小姐也就不再犹豫。
“叶少夫人在顶级的vip病房。”
易容颔首道谢,“谢谢。”
电梯里,卫风好奇易容是如何知道安澜住院的,遂既询问,“你怎么知道安澜住院了?”
易容故作神秘,“佛曰,不可说!”
一头黑线,外加一头雾水。
这是安澜手术住院的第三天。
原本是叶辰歌在这里陪她的,边境突然来了紧急电话,不得已前去处理事情了。
安澜有些无聊,望着窗外,一片树叶随风飘落,飘飘扬扬,不知何处。
她突然有些感慨。
原以为她自己,就如这落叶,飘摇一生,不知所何。不曾想过,她也叶落归根,有家有港湾。
浮萍随水流漂流,飞蓬携风零落。
摆脱这种居无定所的流离,心有所倚的感觉,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几分。
唇角溢出点点笑意,秋日阳光微醺绚丽,那容颜竟比秋阳还要夺目。
易容悄悄门框,试图拉回那神游九天的人的脑回路。
“咳——”轻咳一声,易容出声,“回神了!”
条件反射,安澜猛然扭头,惊喜惊呼,“容容!你怎么来了?”
易容双手环胸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冷哼一声,傲娇无比。
“我怎么回来?当然是看看你还传奇不,顺便为你收尸了!”
安澜笑了,怎么看都有种找抽的感觉。
易容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走进去,女王一样坐在沙发上,卫风也跟着坐下。
“说吧!坦白从宽!”
这丫的一来,就跟审问犯人一样。
安澜有些郁闷,明明她才是兵,这角色就好像掉了个个儿,在易容面前,她就是忍不住心虚。
不知为何!
大概是易容的女王气场太强了,安澜很怂的坦白了。
“任务,大意,中枪,手术,怀孕。”
卫风嘴角直抽搐,还真是惜字如金,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
易容阴阳怪气,“安澜,时隔三年,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安澜低头,抿唇,沉默,不语。
这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沉默才是金。
要是她反驳的话,指不定易容能说出什么来。
安澜装死,易容有气没处发,然后,自己憋回去了。
许久,易容问道,“只有你自己在吗?叶辰歌呢?”
妻子怀孕又受伤了,丈夫不见人影,一百个不合格!
“边境的任务有了新进展,他去紧急处理了。”
这下,易容就是有话都无法说了。
最近e组织猖狂,国际新闻天天报道,国际特种兵联盟极力打击,叶辰歌身为a国此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天天守着妻子也不是个事儿,离开个一时半会儿也是应该。
易容又问了,“小家伙呢?”
安澜有问必答,“嫌病房里闷,自己下楼了。”
易容瞅着安澜,似笑非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有些闷?”
安澜,“……”
瞅瞅自己包裹地像粽子的腿,安澜顿时蔫了。
这个样子,即便烦闷不已,她也没发到处乱跑,好伐?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没有伤到筋也没有伤到骨,是不是就不用一百天了?
愿望很美好,现实太残酷。
易容和卫风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两人便离开了。
路上,易容感慨,“澜澜也真是命途多舛。”
卫风扯扯唇角,的确是命途多舛。
“只盼她以后平安顺遂,平淡生活。”
平淡生活,多少人的期许。
*
帝都军区里,高棋迎着叶辰歌的座驾。
车子停稳,叶辰歌下车,高棋立即递上文件。
“首长,这是边境裴翠秋发过来的,里面是e组织的一些相关的研究数据以及其他一些罪证。”
边走边说,这种情景上演了数百次。
“还有,蓝标上校请求是否彻底摧毁e组织。”
“不仅摧毁,必须斩草除根!”e组织在世界上横行霸道多年,是该覆灭了。
会议室里,多位首长已然静默等候,他们都在认真地阅读裴翠秋传送过来的惊人的数据。
看到叶辰歌进来,众人集体起立,敬上军礼接着自己的动作。
叶辰歌说,“e组织到了尽头,等到它在t国的大本营摧毁后,我需要一个人陪同秦夫人上军事法庭。”
国际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当一个人的罪恶罄竹难书时,他便不受法院审判,直接送往军事法庭。
叶辰歌说了自己的要求,回应他的却是沉默。
“怎么?没有人主动请缨?”
幽眸一转,眼神薄凉。
估计是承受不了叶辰歌强大的气场,终于有一个少校起身了。
“报告首长!陆军野战营王强请缨!”
“好!”叶辰歌答应。
一件事情解决,另外一件事情才开始。
叶辰歌的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郑重宣布,“明天我会前往边境指挥最后一站,有没有想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