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落间,尸身无数;花园中,血撒满艳。
李渊跑了,陈叔达、萧瑀、封德彝,就连‘身残志坚’的韦侍人都跑了,这里除了婠婠与任意,除了死人外,还站着一人。
同是李渊的‘近臣’,裴矩就未曾动过,见之满地尸首,忆之刚才一掌,他看着坐在那里,不紧不慢,悠悠然然的人,惊愕道:“你不拦下他?”
任意道:“拦下谁?”
裴矩道:“李渊。”
任意奇道:“为何要拦下他?”
裴矩眼神中露出几分迷惘,缓缓道:“这里乃禁宫,李渊的禁宫,待他离开御花园后,等着你的便是数万禁军,可你……可你好似根本不着急,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任意长叹一声,幽幽道:“这种事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裴矩此刻脸上的神情忽地变得有些激动,语声竟微颤道:“我……我该如何明白?”
任意这次没有回答他,但人已站起了身来,带着婠婠自外走去。
望向离去的背影,裴矩缓缓跟了上。
……
金戈映斜晖,寒光耀铁衣。
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王朝,皇城禁内的肃穆与威严,都绝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亦不是常人可以侵犯得了的。
‘魔头’任意冒犯了帝颜,触犯了天威,所以等待他的只有箭网、只有枪林、只有刀山。
马声、蹄声、嘶声、人声不绝,禁军已开始在集聚,禁军已开始在列阵,李渊被萧瑀搀扶着,脸上犹有余悸的目注东宫,似等待着那个他誓必千刀万剐的罪人。
陈叔达身着战甲,手持长斧,上前道:“陛下安心,臣命骠骑军把控了宫中所有要道,绝不会让那贼子有任何脱身的机会。”
李渊惊颤,且惊怒道:“朕要杀了他,朕定要杀了此人,他……他好大的胆子,他怎敢,他怎就敢……”
封德彝连忙上前,出声宽慰道:“以我数万禁军,任那魔头武艺再强,又岂有不伏首认法的道理?魔头伏首,待陛下问出宝库之秘后,到时再处以极刑亦不晚矣,此刻还请圣上息怒,切莫意气用事。”
萧瑀也道:“中书令所言不差,圣上乃是国君,君当以社稷为重,江山为重。那贼人关系着神刀的下落,圣上当为国家社稷忍之一时也。”
听闻左右而言,李渊怒气渐敛,虽心口仍是起伏,但也没在说些什么。
通往东宫的长道上,禁军列阵完毕,强弓蓄势待发,枪林林立,刀海耀起;然后,接着,人缓缓的出现了……
春风习习,任意衣袂飘飘,徐徐行走在长阔的宫道上,婠婠紧随其后,亦步亦趋。
“好好待在这。”
听到这温柔的话语,婠婠立即乖巧懂事的停下了脚步,而任意却没停下,依旧前行。
百丈之外,寒光霍霍,一队队骁骑列阵翼左右,而禁军分前、中、后三阵,前阵以盾射为主,广布宫道,中后两阵以刀枪为主,可远拒近攻,三阵一式玄甲,摆出了一副血战的格局。
一个人与数万人,一人与一军;如此阵战,任谁见了都会显得不知所措。
封德彝遥对来人,暴喝道:“‘魔头’任意,此时此刻你还不快伏法认罪?!”
任意摇了摇头,目光微举,犹似两道冷电,掠过宫道数万禁军,最后落在了被禁军护在中间的李渊几人身上,缓缓而道:“你可知你们又犯了什么罪?”
李渊微微一怔,封德彝、萧瑀几人闻之愕然。
任意淡淡道:“任某站时,你竟坐着,是为失礼;与我跟前大呼小叫,更是不敬。失礼在先,不敬在后,此乃死罪!”
语声平淡且轻缓,但一句话都清晰入得每个人耳内,所有人不禁为之一呆。
李渊暴怒,心中那团邪火再难以仰制,涌起的滔天怒意叫他再顾不得什么‘大局’,只听他怒喝道:“给朕杀了他,给朕现在就杀了此贼。”
令起,杀声立出,一时蹄声震耳,呼声震霄,大军齐出。
人不在退,却反而进之,以一人竟直面一军!
数万大军的军势他宛若无物,如此骄狂,如此疯狂,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李渊、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仍没有退,亦不曾停,然后劲风利啸,千名箭手发箭,千余疾箭锐射。
漫天飞羽如风云盖顶,只待疾箭既临,只等锐镞既落,任意终于有了别的动作。
他的右手自左腋下握住了剑柄,一道剑光掠起,一声轻吟伴飞!
这一剑,极快、极速、极为简单,但这一剑却是世间最强、最妙、最为厉害的一千种剑法中所有的精华与杀招!
一剑本是一千式,可又突破一千式,形成了第一千零一式。
剑光一闪,仅是一闪的剑光,在剑光一闪过后,所有人都看到一幕奇景。
宛如疾风骤雨般的利箭在崩断、在裂开、在破碎、在飘飞、在零落。
他只一剑,只一招,仅在刹瞬之间,便斩尽箭矢,破尽箭雨,落尽箭镞。
箭如雨下,这一剑,惊天动地,神鬼俱惊。
这是世所未见之奇景,亦是世所未见之可怕。
任意一步抬起,一步落下,人忽然出现在禁军军阵之中;剑破空,剑急啸,剑绽出杀人的锋芒,人迸出惊艳的血花。
剑锋微微一动,人已绝去生机;剑光轻轻一闪,人已分开两段。
剑刃所过之处,所有禁军士卒皆被人首分离,仅是十息时间,百丈方圆变成尸横遍野,难以落足。
而剑锋未止,剑光未歇,唯血雨飘落,血雾弥漫。
李渊高居马上,在见着如此可怕的一幕,如此可怕的一人,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只听他大喝道:“出宫,快护朕出宫。”
人翻下了马,马踩踏着人,只见马踩人翻,只闻呼声震天。
任意一直前行,没人拦他一拦,阻他一组,因为已没有人敢在他身前,已没有人敢挡他去路。他身前身后,左右四周,士卒退避,大军散逃。
十息,杀的数万人胆寒;十息,败之数万人大军。
神也?鬼也?
李渊被吓哭了,堂堂的唐皇被那个人真就吓哭了出来。
他身边除了韦侍人、陈叔达、萧瑀、封德彝等四人,还跟着一众亲卫,一行人马从东宫宫道逃出,然后他们来到了太和殿前。
水雾迷眼,在水雾之间,前面仿佛有一条淡淡的人影。
来人一袭白衣,一首白发,他手里好似还握着一柄剑,一柄断了的剑,一柄仍在滴血的剑!
李渊忽然看清了这个人,没有人能形容他看清来人时心中的感觉,那是一种神奇的,无法形容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恐惧。
李渊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脸色惨白,脸色惨变,他如此说道:“你要杀朕?!你……你敢……”
语声陡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