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只一刺,剑光就已经穿过了所有人的咽喉,剑光仅在天地间刹那的停留,便刷地收回剑鞘之中,突然的消失不见。
他仿佛好像完全没有刺出这一剑一般!
一息有六七个弹指间,一弹指便过去了三瞬,而一瞬间已二十刹那……
在一刹那间,人难以有所察觉什么,因为这一刹那实在太短,纵然是武道宗师也难以把握住一刹那的机会。
所以并不是什么疏忽、大意,因为天上地下、古今往来,本就没几人能接住一刹那间的剑法!
李渊的死,就发生在一刹那间,陈叔达、萧瑀、封德彝也死在了这一刹那。
一众亲卫并没有失神,或者说他们刚才没有失神,一刹那的世间根本不足以令他们失神,直到他们发现有四人倒下,直到此时此刻看见倒下的四人,他们才完全的怔住了。
地上有四个死人,正是一众亲卫所护送的李渊、陈叔达、萧瑀、封德彝四人,每个人咽喉处都有一道剑痕,被鲜血勾勒出的淡淡痕迹。
任意收回了剑,抖了抖衣袖,似在驱之身上的血气,又似挥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埃,他显得如此之轻松写意,没有丝毫骄态,亦无什么自得,一切都十分自然。
人忽然踱了过来,悠悠然然的……
每个人都只觉手脚冰冷,惊骇而惊惧;即便这个人从他们身边掠过,与之擦身,但所有人都是不敢动,不敢见,甚至呼吸都不敢。
足音渐远,足音渐去,足音终于完全听不见了,这一刻所有人都仿佛失了魂一般,全身气力不见,俱是瘫软下来。
……
东宫宫道上血气冲天,尸首遍地。
婠婠仍是俏立在那,未曾移动。
任意走了过来,在他身后还随着韦侍人。
“我叫你待在这,你还真就不动?”
婠婠看着回来的任意,他那一身白衣依旧无瑕无垢,不染微尘,不沾片红;他的脸依旧那么平静,毫无波澜,自在从容;他浑身仍是那么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足不着力,身有所倾。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长安皇宫,杀了皇帝,杀了大臣,杀了无数禁军。
婠婠一双星眸美目凝视着他许久,轻叹一声道:“也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任意办不到的。”
任意笑道:“生孩子算不算?”
听到如此作答,婠婠“噗哧”一声娇笑,美目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韦侍人突然跪下,开口惊颤道:“阴癸派韦怜香,拜见天君。早前小人因潜藏皇宫为内应,未免暴露身份,这才不曾见礼,还请君上宽恕……”
任意打断道:“清理一处宫殿来,我打算在宫内小住几日。”
韦怜香躬着身子缓缓起身,连连道:“是,是,小人这就去打理。”
任意颔首,淡淡道:“去吧!”
韦怜香态度极为恭敬的再行之大礼,可当他正要退去时,忽然又站定住了。只见他一双老眼垂下,似极为小心的看了看婠婠,随后犹豫再三方才开口道:“东官尚有不少李渊的嫔妃与宠妾,不知君上可须她们来伺候一二?”
任意还未应话,婠婠已先接过话来,冷冷道:“君上既已有所吩咐,师伯就该好好去办,如此多此一举,师伯难道不知自己已是过了?”
韦怜香瞬间被吓得冷汗直流,在门中他虽为长辈,可现在他如何敢拿出长辈的架子,连忙称道:“是是是,婠婠教训的甚是,我这就退下,这就退下。”
说完就退,不敢还作犹豫,退的甚急,走的甚快。
瞧见慌忙离开的人,婠婠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若无其事叹息一声道:“这师伯,一点也不晓事,难道不知任郎最厌烦旁人多有废话么。”
她说的煞有其事,其作态也仿佛真是如此一般。
任意神情古怪的看了她许久……
星眸微转,婠婠美目一眨一眨的也凝视过来,俏脸露出些许迷惘的表情道:“婠婠说错了?”
任意被她那模样弄的有些好笑,摇了摇头道:“没有,你说的对,我此生最是厌烦旁人废话,要是谁敢与我多说废话,我便要杀之肃清。婠婠此举乃是保他一命也!”
一番话亦是如她那样说的煞有其事,婠婠红晕双颊,神色之中带着三分薄怒,以及七分腼腆,最后娇嗔的瞪了任意一眼,拉着人向内宫走去。
片晌之后,花园之中。
这里没有尸首,没有猩艳,但仍有百花齐放,还多了一处小池与遮阳避雨的凉亭。
小池边,凉亭间,任意正喝着酒,赏着花;一位娇柔妖媚的美人儿陪坐在一旁,为其斟酒递杯,温柔如小妻子般,服侍着自家慵懒无力的郎君。
任意身前站着一个男人,他不是裴矩,因为他的容貌已变成了‘邪王’石之轩。
石之轩已不再年轻,可他的英俊奇伟,容貌似乎比李渊还少几岁,若不是两鬓斑白,他仿佛好像只有二十来岁。此时他的眼神早没有了惘惑,没有了彷徨,没有了早前的不可置信;有的则是炽热、激动,以及难以收敛的振奋。
任意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好像明白了。”
石之轩点点头,语声略有一些高亢的微颤道:“明白了,我已全部明白!”
任意颔首问道:“你是慕清流的弟子?”
石之轩缓缓的点了下头。
任意又是问道:“他可还在人世?”
石之轩沉声道:“师尊于四十一年前初夏,离世;在师尊大限将至时,方才传我妙韵刀,提及他当年与天君的往事。”
任意微笑道:“可你却把我的佩刀给遗失了。”
石之轩老脸一红,郑重道:“我定会取回妙韵刀。”
任意仍笑道:“何须你帮我去取。”
石之轩成就非凡,又是圣门圣君,统帅圣门两派六道,可被眼前之人教训,亦不敢有半点发作。在见着此人拔剑后,他已经明白,此人正是当年那位威盖天下,令世人为之胆寒的天君。
那位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君’任意!
看看了石之轩,任意忽然长叹了一声,慢慢说道:“昔年你魔门墨夷明在北方辅佐冉闵夺取帝位,又遣使南方想与晋室联手共驱胡虏,若非当时晋室无能,墨夷明早两百多年已叫魔门大兴。在他其后,他的弟子向雨田比之师来,还尤为过之;魔门弟子一生以振兴魔门和破道成仙为毕生所愿,墨夷明离振兴魔门尚且差之一步,可向雨田却抵达了破道之路。他虽秘族秘人,非我族类,但经百年苦修,最后成就古今往来,自广成子后,第二位破空而去者。再有你师慕清流,他一样乃惊才绝艳之辈,其资不在向雨田之下,只是为振兴魔门,心有牵挂,耽搁了破道之路;纵然如此,昔年慈航静斋与净念禅宗亦被他所统帅的魔门,抑遏的不敢入世。”
任意说着,摇头又是一叹,继而幽幽道:“前乃绝才,后为庸人。”
这亦如长辈说教的话,虽让石之轩一时不适,但也令他脸带愧色,垂首道:“后辈子孙无能,未达前辈高度,实乃我当下圣门弟子有愧先人。”
任意平静道:“我一生未见敌手,朋友亦是甚少,而你师慕清流乃是我之故友。当初我既然承诺过他自然会办到。不过并非是我统帅你魔门,魔门如何,你与祝玉妍自行商议。”
石之轩郑重道:“我明白了。”
任意道:“你可以退下了。”
石之轩抱拳道:“石之轩告退。”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