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举起火把出城而去,却是离开大道而走了偏僻小路,毕誉虽发出疑问,可是对方以躲避追杀为由越走越偏。
毕誉顿感不妙,可是自己现在没有反抗之力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由着对方,自己闭目养神来想应对之策。
终于进到一处森林,说来也巧,正是之后公羊易等人拉练选拔的那片林子,林密而深,子夜时分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领头骑士一声令下,四名骑士围成一圈齐齐下马,将毕誉一家四口拽下马来,扔到中心位置。
毕誉情知不妙,顾不得疼痛忙站起身子,只看到领头之人将左手横放,对着自己脖子虚劈一道,其余骑士领命更不搭话,纷纷抽出腰刀从四方缓步逼近。
“君上还是不能放过我么?”毕誉绝望的吼道。
“放肆!君上一言九鼎怎会食言?说了饶你一命就不会害你。”
“那你们现在要做什么。”
“嘿嘿,这么明显还不明白么?君上只说了不会杀你,又没说不杀你家人。你这次谋反本应该是诛九族的大罪,君上只杀你妻儿已是莫大的仁慈了。”
毕誉妻儿听到这血腥的威胁,都大惊失色,哭喊着扑到毕誉身上。毕誉之前对于妻儿的照顾和关心甚少,此次回来正是想补偿一下近年来对他们的忽视,哪知道君主毕雷心胸狭隘,根本没有容人之心。
此时毕誉紧紧抱住家人,嘴上不停的安慰:“好孩子,爹爹在你们身旁尽力护你们周全。”
一边感受家人的颤抖,另一边感受敌人身上传来的热的杀气,毕誉心乱如麻。
就在敌人接近之时,毕誉突然一拳挥出,正击在一人胸口,将打了一个踉跄,随即那人似乎因为岔气摔倒在地抚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其他人见这拳威风凛凛都是一惊,没想到毕誉已经如此虚弱还能爆发这样的战力,再加上迫于毕誉盛名之下的威慑,便都同时退了几步。
毕誉自己也很吃惊,他知道虽然这拳稳准精妙水准极高,可是力度上差很远,在击打到敌人之时,只觉得手上感觉软绵绵的,不知道敌人怎么会摔得那么惨。
这事当真难以索解,只是毕誉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因为领头骑士又开腔了:“飞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乖乖就范,我们保你家眷全尸,更不会折辱你。若是不然,将你家人碎剐了,再把你的手脚都砍了扔在林间喂狼,反正君上说让我们留你性命,只要你不是死在我们手上就行。”说罢将手中持有的毕誉家传的龙牙枪舞了几个枪花,以此提醒毕誉现在可是手无寸铁的状态。
“孩儿们,你们怎么说?”毕誉无奈的问道。
“爹爹,我怕”、“爹爹我不想死啊”,两个孩子分别大哭出来,孩童尖锐的声音直穿云霄,那痛苦绝望的声音比这片森林中散布的夜枭的啼鸣还要尖锐。
“好孩子别哭别怕,咱们家是军旅世家,最不怕的就是死亡了,你们曾爷爷,爷爷,还有爹爹,我们都不怕。”说着毕誉露出身上伤疤指给孩子们,想要给予他们勇气,起码,可以走的更安详更有尊严一些。
“决定了没有!再磨磨唧唧的不做选择,休怪我之前没提醒你们!”领头骑士大声喝问道。
那名被击倒的骑士劝道:“大人,生离死别是人生大事,让他们多聚一小会也没多大关系。日后重建飞虎卒必定不要毕誉这样残忍好杀的家伙指挥,大人温厚大度肯定是统帅首选”。
领头骑士很高兴,他知道属下重建飞虎卒的预测不假,自己确实很想取代毕誉的位置,反正现在已稳操胜券,也确实不忙着动手,于是微微点头甚至还退后了几步。
“夫君,你放手一搏,我们也不怕!”以往毕誉的妻子都叫他老爷,两个人虽是夫妻,可是地位却一目了然,此时叫出夫君,那正是坦然面对生死,决意将自己感情抒发出来之意。
毕誉何尝不知,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平素卑微懦弱的妻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勇气和能量,他不禁仔细端详起她的脸。月光透过密林的叶子已所剩无几,但是零星的月光还是打在了一张苍白的、坚定的脸上,那沁在脸上的泪珠被光线切割成很多很多瓣,恰如清晨的露珠般晶莹剔透,光洁无瑕。
毕誉忍不住哭泣了,这是他当天晚上第二次哭泣,紧接着他用还满是酒味的手轻轻勾住了夫人的脖领,两人额头相碰,心头悲伤一蹴而至。突然想起曾经在一次开拔战场之时听到一位农人吟过一首诗,仓促间忘了许多,只记得最后四句,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用到它们,于是轻轻念道:“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夫人不忍夫君意志沉沦,便鼓励道:“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夫君,以你名扬四海的本领,我们未必会败的!”轻轻挣脱毕誉抱着她脖领的手,旋又分开两个孩子抱着丈夫的手,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轻盈,又是那么的坚毅决绝。
毕誉苦笑两声,他知道夫人宁愿惨死也不愿让他丢掉尊严的壮举,但也清楚知道现在的他自身难保,即使没有人特意去为难他,自己也可能坚持不到走出这片森林,刚才那拳酝酿了半天才击出,已经耗费了不少精力,实际上并没有多大作用,再要与人相斗也估计没什么作为了。然而事已至此,若不拼死一搏怎能对得起妻儿,怎能对得起飞虎之名,想到这些不禁勇气倍增。
“并非是我虚张声势,你们虽然比一般军士强一些,但是尔等可知我平日的身手?即使赤手空拳要料理你们五人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领头骑士也不否认,点点头道:“嗯,此言不虚,你的威名天下皆知,可是那又如何,难道你还想靠这点微不足道的名头让我们饶你家人性命?”
毕誉朗声道:“我毕誉一生从没有受别人胁迫而求饶过,所以今天也不会如此。不仅是我,连我的孩儿们”,说完毕誉办回头温柔的看了下幼子接着说道:“连孩童都不愿求好死,飞虎将军也必定不求苟活!”
一个“活”字刚刚说完,毕誉一个箭步已冲向最近的敌人,几名敌人都大惊失色,没想到连路都走不稳的毕誉居然敢发起进攻。不过这些人也不算很弱,大家听了毕誉蔑视的言论,虽然不能反驳,可是心中也是大大的不忿,大大的气恼,早就想趁着这飞虎落于平阳之际好好欺辱这个自大一世的家伙,于是个个抖擞精神挥刀攻来。
毕誉大秀旋转腾挪,混用拳脚膝肘,一个本以力量出名的大力士此刻却轻灵有加,其实毕誉功夫很是全面,只不过仗着自己力大可以用最直接的最朴实无华的方式轻松解决一切问题,所以平时根本不用这样虚实结合的招数。
几个回合下来,毕誉在敌人刀光组成的光网之中七进七出,除了领头那人并没出手,其中一人早已倒地不起,剩下三名骑士不知道被击中多少下,鼻青脸肿的早已有点狼狈不堪,反观毕誉这边抖擞精神,摆开以左手为拳右手成爪的姿势,不动如山令人肃然起敬。
骑士这边不好轻举妄动,却不知毕誉更急,刚才趁着敌人心浮气躁,自己才能攻一个措手不及,但是现在他的体力和对疼痛的忍耐度已到了极限,自己拼死一搏还有胜的希望,敌人认真后,不来进攻单单采取守势的话那可就真的无懈可击了,所以说如果不能快速制敌的话,自己这硬撑的实力很快就会露馅。
两个儿子见父亲大展神威,都鼓掌叫好,母亲怕毕誉分神,连忙捂住了儿子的嘴,只是她的脸上也带着欣慰的笑容。
毕誉闻声回头微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但是他知道这也弥补不了体能上巨大的劣势,他只希望敌人可以将家人的鼓励视为一种挑衅,只可惜首领摄于毕誉赫赫声名并不敢轻举妄动,看到其高超功夫并且还有微笑的余裕后,更是担心对方有必胜之策,之前只不过是故意示弱而已,想到这里不由得惧意大生。
一时间想要率队脱逃,可是又念着属下刚才说的飞虎卒统帅之位,只要这一脱逃即使不被暴躁的毕雷治罪,以后的升迁也必定无望了,当真是前后矛盾,举棋不定,难得的是属下骑士也怕了毕誉。
于是一方想攻却怕对方固守,一方想逃却害怕对方抢攻,双方便这样默契的对峙着。表面看来势均力敌,可是毕誉已经耗不下去了,于是慢慢移步向前。
落叶中簌簌的声音不断,骑士们只见毕誉身材高大双脚不抬,犹如巨蟒一般贴地袭来,根基稳健如同参天白杨,干正根牢。
头领见状默默跨上马背,准备随时跑路,他双眼紧盯局势不敢轻忽,握枪之手已被汗水浸湿却浑不在意。
突然毕誉真如蟒蛇捕猎一般,身子飞扑出去,一拳击出直击站在最边上的敌人。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功夫虽好却也难敌训练有素的持刀分队,头领决定先让属下拼一下,于是大喝一声:“守中有攻”
三人会意,反应迅速的执行起来。一人持刀护住面门,两人同时挥刀砍向毕誉中下三路,也就是一人御敌两人反攻。
毕誉赶紧缩手变招,他再勇敢也不敢以血肉之躯硬撼敌人的兵刃,更何况对方的头领手中还拿着龙牙枪正在观望情况,随时准备加入战团。
又斗了几回合,三名敌军配合更加默契,头领也不停发号施令,毕誉纳闷何时训练了几名这样的人才,号令虽然模糊不清,可是三人行动之时却又能做到差异的攻守动作,这与部队万人一心的整齐号令并不相同。
再僵持一会,头领发现毕誉动作滞涩,力度越来越小,于是轻蔑的一笑:“嘿嘿,装腔作势的家伙”。
于是趁着毕誉用心攻敌之时,拍马冲向他的妻儿,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毕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身子跟着手臂往后摔去,同时身上热热黏黏的,顿时心中一阵不祥之兆传来。
头向旁边一侧,只见幼子身上被他父亲的龙牙枪直接扎穿,本来小孩体重很轻,但是毕夫人紧紧搂着孩子,实际上就是一大两小接近两个人的重量,头领冲击距离不够,又因为龙牙枪本来就很沉重,所以没能将孩子挑起来,而是手一滑直接将孩子钉在了半空中,可怜的孩子一声未吭就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毕夫人看到孩子惨状大吃一惊,立马发出凄厉的惨叫,头领策马来拔枪,毕夫人知道敌人只要提起枪来就会杀她另外的孩子,于是奋不顾身的抱住枪杆。
头领虽然力大,但是毕夫人拼命,一时之间居然拔不出枪来,便顺手抄起马鞭抽打毕夫人,哪知毕夫人即便被抽了好几条血痕也不愿放手,这个举动惹得头领焦躁,于是将马鞭狂抽马匹,催动马匹撞倒了毕夫人,马蹄踏在她的纤纤玉手之上直接踏碎了她的掌骨,毕夫人忍着剧痛爬起来用手臂搂住枪杆往土里压去,依然毫不退缩。
这边毕誉亲眼看到妻儿遭逢大难,心中狂性血性大发,想要救人却依然被三名敌人缠住了,于是大喝一声:“哪个不要命的敢挡老子!”
看着敌人出刀仍是一守两攻,瞬间变招避开了防守人斜切的一刀,微一侧身又避开攻来的一刀。
其实要是求全的话,想要躲开最后这一刀当然没有问题,但毕誉等不及,于是握紧拳头发出全部劲力,一拳打中最后那人的面门,这一拳是危机之中潜力的爆发,直接将那人脸都打的变了形,眼见是不能活了,不过自己的左肩头也就是之前被星泉射中的地方又被砍了一刀,幸亏绷带够厚,否则这条肩膀也就被卸掉了。
趁二敌惊疑之际,毕誉忍痛再度攻来,二敌赶紧接战,毕誉故技重施,以苦肉计硬接敌人一刀,又是一拳击中一人的咽喉,那人痛苦的以手扶颈,半天喘不上气来,原来是喉管被打扁了,挣扎一会也就没了气息。
最后那名敌人不战自溃,害怕的往后便跑,可是没跑几步脚下一绊,闷哼一声居然再也没有爬起来。
毕誉也不去管他,更是不顾身上伤口奔向头领,此时他的另外一个孩子也被马蹄踏死了,毕夫人也是多处受伤,实在是无力支持,又见二子惨死更是嚎啕大哭。
头领见到神情悲伤恍惚的毕誉,抽出龙牙枪指着他道:“飞虎将果然名不虚传,可是你的虚实已被我看破”。
头领紧接着温柔的说道:“你坏了我这许多弟兄的性命,待会我就把你的手脚全部砍了,整治的你不死不活,然后把你妻儿全部剁成肉泥,大发慈悲的喂你吃掉帮你养养伤怎么样?你看文王他不是吃了自己儿子伯邑考么,我把你比作文王,你看我对你该有多敬重啊!”
毕誉看看哭成泪人的妻子,又看看眼前这个变态的对手,心情真的是极度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