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国投魔者,杀。不忠不义者,杀。犯上作乱者,还要杀。把这一家子的乱臣贼子,给我统统杀干净咯。”一个身着白袍的青年男子,拿着一块金色的帕子擦拭着手中泛着银光的剑,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一群被抓在一起哭天喊地的下人,指使手下杀人的话却似平淡得只是在陈述一件很普通的差事。
鲜血肆意地溅在雕梁画栋上,四处逃窜尖叫的下人被一个个地砍杀在地上,最简单的手起刀落,如宰牲畜。血流成河,顺着台阶,流满了整个院子,浸在了开满花的泥土上,好像屠宰场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盛大的节日一般。内院房门口有个人,手持一刀,微微颤动,不停起伏的后背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可他不曾倒下,一路斩杀,硬生生地在兵士群中斩出一条血路。
在他脚边,除了被杀的兵士,还有他的妻子,父母,仆人,管家,一个个都倒在血泊中。他的妻子和老管家的身下是他的儿子,他们试图用身体来挡住那些劈杀过来的刀枪剑戟,可终究无用,他的儿子被狠狠的捅了数刀,刀刀致命。不过几个呼吸之前,他妻子不管一切挡下所有刺向他儿子的冷刃,护着他儿子那呼号连天的样子,深深的刺痛着他绝望的神经。
看着地上这些他曾经的亲人在地上气息已绝,可犹然汩汩冒血,他握着刀的手骨头咯咯作响。他心中有万千恨意,他眼中全是家眷亲仆的血,他耳中全是尖叫哀嚎。
“林大人,我说你就别反抗了吧,何必呢?今天你是必须要死在这里的。哦不,还有你这府里上上下下,你夫人,你儿子,你下人,我一定会再补上几刀,必定要确认他们都死的透透的,我才能回去交差。就算你杀得我几个手下,但你又能再杀几个?你一介文臣,我都不屑出手,快些束手就擒,我好歹留你全尸,还可以让你死得体面些。”白袍男子冷眉一挑,略带讥讽,手中金色帕子丢在了地上,剑指擦过手中银剑,狭长的眸子斜睨着这个血染长袍的林大人。
“我林耀。。此生忠心耿耿,两袖清风,更不曾背弃我王!就是你们,你们这些小人,污我一世清白,今天,就算我家破人亡,无一生还,我也要拉你垫。。。”还未等最后一字出口,一剑破风,穿喉而出,更射穿檐柱窜进大堂中,林耀顿时鲜血迸发,如同泉涌,眼中尽是不甘和愤恨。
“酸腐的儒生最是话多,顽固迂腐,令人头疼。哎,你们务必把林府的人清理干净,一个不留。记得一个一个核对清楚,不可遗漏,要不然让九王知道我等办事不利就等着被剥皮吧。”白衣男子说罢又叹了口气,双手拍了拍,又掸了下衣服,好似在拍去白衣上的灰尘,静静地等着手下把剩下的人屠杀干净,然后一个个清点入册。
“啊!不要!”
“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此起彼伏的哀声不绝于耳。
而这一切都映入了一个躲在院墙角落夹层中披着下人长衫,内里却精光的男童眼中,他透过角落的裂缝直楞楞地看着院内所发生的一切,牙根紧咬,眼神呆滞,微微发抖。
五百一十三个人的血,染透了花园的土壤。白袍男子早已凭空浮起,手中一块新的金色帕子捂住了口鼻,紧锁的眉头毫不遮掩地表述着他此刻的厌恶。尸体一个个被核实入册,然后一个个被抬走,墙里的男童依旧看着,不曾发出一点声音。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嵌入肉里,血从掌中流出来,顺着拳头染在长衫上,飘散在空中的淡淡腥味被院中冲天的血腥气遮得难以察觉。
尸体越来越少,最后一个被抬走的是林耀,他脖子以下全部被自己的血染得血红,连原本衣服的颜色都难以辨别。
“大人,林府五百一十三人全数入册核验完成,无一错漏。”一个小头目一样的兵士向白袍男子禀告。“嗯,回吧。”听完兵士的禀告,白袍男子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生怕是被这里的气味给熏染到身上。
林府这一遭杀劫,满门全灭。人去楼空,只留下了冲天的血腥气在林府上空久久不散。
除了院中墙脚夹层中的男童,偌大的林府已没了活人,只有周围闻到气味赶来的野狗偶尔吠叫几声,似在低诉着今日所发生的惨事。
远处乐王府最高楼顶层的窗沿边,有两个男子正在喝茶。
一个衣着华贵,头戴金冠,面如冠玉,眉清目朗。另一个却是头发凌乱,双眼无神,身上服饰不但陈旧,更有不少污渍。良久,华服男子问道,“不知九王对小人今日办的这份差事可否满意?”
“满意?呵。”九王冷笑一声,望着窗外继续自顾自地品起了茶。华服男子也不接话,微微一笑也继续的喝起了茶。
窗外有微风拂过,也有推着堆满尸体的车的兵士走过大街,一路血迹,路旁的百姓纷纷躲避,私下低语。
九王就这么看着这浩浩荡荡的运尸队伍,也看着林府有个人偷偷翻墙而入,不多时又带着一个小童翻墙而出。他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微风从他的后背吹来,将他散乱的头发吹到了眼前,轻轻舞动。
“这帮无用的奴才,居然还漏了一个小孽障。小人立刻派人去诛了他,也会将那胆大包天之人斩杀。”旁边的华服男子立刻放下茶杯,跪在了九王面前。
华服男子有些惶恐,他真的很怕眼前的九王,这可是九王,他可是众王中出了名的心机深沉狠辣无情,兄弟都敢杀,何况他一谋臣。顺着他的意自然会前途无量,可若办事不利拂逆了他的意思,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想救下一个人,自然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将那遗孤赶入天医派,务必干净,我不想看到你在一件事情上让我失望第二次。”九王的话语没有任何感情,冷漠。而他的目光也一样,看着窗外始终不曾移动,无神又冰凉。
华服男子如蒙大赦,快步退了下去,只剩九王一人在这顶层。微风徐徐依旧在吹,九王凌乱的头发也依旧轻轻舞动着,他低头看着外套胸口上的那朵青花有点发愣,眼眶有些水汽弥漫,他轻声低语,“这只是开始,只是个开始,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