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阳光穿过层层的浓云,散落在人间。
清晨时分,洛瑶无精打采地跑在巡山道上。已经整整三年了,她在老妖婆的虐待下苟延残喘地活着,每天巡山道来回得跑一趟,来回都够十里地了,还要在上早课之前必须完成,若是平地倒还好些,只是这巡山道崎岖难行,偏偏山门口与自己院门口都被设置了记录她何时开始何时到达的玉环,作弊不得。
洛瑶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又只能无奈地跑着,眼看山门口的玉环就在眼前了,红扑扑的脸上露出开心地笑脸,早上的折腾就快结束了。玉藕般的手臂伸出去,洛瑶将手掌按在玉环之上,霎时,玉环彩光大作,洒在洛瑶的身上,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彩光又缩了回去,这便是算记录完了,洛瑶呼出一口浊气,准备打道回府,吃完早饭还要去上早课,可回头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闪了一下,便又回头望去。
山门外布置了五层迷雾,为的是防止有人误闯,也是因为有雾,洛瑶有些看不清,只觉得那边像是有一面小镜子,反射了一下刚才玉环发出的彩光。心有疑惑,洛瑶便出了山门向前走去,反正离那老妖婆规定的时间还早,以她现在的脚程,全速奔跑的话她甚至能再跑一个来回。
慢慢靠近,愈渐清晰,洛瑶看到一件破烂不堪沾满风干血迹的长袍,啊,不对,长袍下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人太小了,被长袍盖住在远处看不到,走近之后才发现。反射的光来自这个人手上的一面铜镜。洛瑶蹲下掀起长袍,大吃一惊。
长袍下居然是一个赤|裸的幼童,而且看起来应该是个男童,看上去有些许外伤,并不严重,但好像脱力昏了过去。这让洛瑶原本红扑扑的脸仿佛变成了夕阳下的火烧云。一时间,洛瑶不禁胡思乱想,那些师姐看的话本里好像有讲,身子被别人看了就要和那人成亲的,那我看了他的,是不是也要跟他成亲啊,可我还小啊,能成亲吗?成亲了是不是要生孩子啊,可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啊,这可怎么办?
洛瑶正思索着以后她的孩子应该叫什么的时候,那昏在地上的男童咳了一声,还喷出了一大口黑血,这分明是中毒之象。洛瑶不禁一呆,便手忙脚乱地用那破袍子把那男童裹了起来,从腰间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一瓶药丸,那是去年上完炼药课,洛瑶自己制作的,她自认为可解百毒,虽然以她现在的眼光来看这药丸效力没那么足,可眼看着这男童中毒不浅,先死马当活马医,喂一颗在说,反正就算治不好也毒不死。
喂完药,洛瑶背起那男童就往回跑,顺手拿过了那男童手中的镜子,怕路上他松手给丢了,毕竟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镜子。
一路跑着,洛瑶发现自己的速度倒也没比一个人跑时慢,毕竟这三年每天早上跑巡山道,每天下午去锤铁锻器,每晚还要在那气味难闻的汤药里泡很久。这在老妖婆一天天地摧残下,力气和耐力都有长足的进步。若不是那老妖婆时不时展现出怜爱的神情,洛瑶非觉得老妖婆是要把自己练成药尸不可。
一路紧赶慢赶就怕背上这人的人死了,终于跑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听涛居。洛瑶气喘吁吁,顾不着顺气,就大喊:“轻姨,快出来救人啊!轻姨!”
“号丧呐,一大清早的,你叫唤什么劲儿,老娘还没死呢!”回应王洛瑶的是一个好听但却凶悍的声音。吱呀一声,从房门内出来一个身着鹅黄长裙,腰间环佩叮当,长发及腰束了一根碧色丝带,头上只叉了个木簪,面容精致却神情冷淡的女子,虽是被唤做轻姨可分明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手插在腰间,一手垂落,一双杏木盯着洛瑶。
“这,这人,山门口发现的,中,中毒了。他手上拿着这个东西。”洛瑶一边拍着胸脯顺气,一边简要地表述着,还及时地拿出那面铜镜,生怕一不小心惹到了这老妖婆,又得被罚,毕竟以前可吃过不少类似的亏。
轻姨接过铜镜,虚眯了一眼,然后左手搭上男童的脉搏,右手翻开看了看他的眼皮,又掰开了他的嘴看了一眼,“你给他吃了什么?”洛瑶一愣,随即索索瑟瑟的从小包里拿出了自己炼制的那瓶可以解百毒的丹药,轻姨取了一颗随手一捏,在鼻尖晃了一晃,转头斜眼盯着洛瑶,“把《药典》解毒篇抄写十遍,半月后交与我。”
“啊?十遍!”洛瑶被吓得差点下巴脱臼,那药典整本可是比她人都高,解毒篇更是其中大篇,这十遍下来,怕是手都要废了,还不如去跑巡山道和锤铁来的痛快。见洛瑶这幅表情,轻姨右手抄起一根竹枝就在空中划了一下,“臭丫头,你有本事再给我啰嗦一下。”竹枝的破空声让洛瑶婴儿肥的脸蛋抖了一抖,随即夺路而逃,跑出门时还不忘交代一句,“我去饭堂吃早饭啦。”生怕轻姨过来抓住她一顿毒打。
看着洛瑶逃跑,轻姨若有所思,大喊了一声,“明日起你跑巡山道的时间再缩短一炷香。”随即素手一扬,将洛瑶炼制的解毒丸碎成了点点清尘。已经跑出一段距离的洛瑶闻此堪比噩耗的消息,踉跄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为什么救了一个人又要被罚抄,又要被缩短跑巡山道的时间啊,济世救人不是宗门教弟子的第一课嘛!洛瑶心中呼号不止,可又不敢号出声来,生怕老妖婆听到了又有好果子等她吃。
轻姨拎着那个男童进了房间,把他丢在了床上,没知觉的男童在床上滚了一圈,宽大的袍子松开了开来,露出了他赤|裸的身体。轻姨一扬眉,清了清嗓,眼睛却不曾移开,然后她抬起手,纤纤细指频频点出,一枚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刺入男童的各大要穴,金针顶端丝丝火光流窜,煞是好看。
随着金针入体,男童开始冒出丝丝黑气。轻姨在桌上倒了一碗水,隔空拔了一根金针在手中,放在碗里晃了晃,又将金针弹了出去,插回到了男童原本的穴位。似是金针飞回去的力道太大,昏迷中的男童闷哼了一声。看着变成淡黑色的水,轻姨不禁眉头一皱骂了一句,“王家的阉狗!”
随后轻姨右手掐成剑指,向上一抬,男童体内的黑气犹如遇见克星,纷纷窜到男童体外,约摸过了一刻,见到男童体内不在有黑气冒出,轻姨将右手一攥,男童身体上的金针全数离体而去,被轻姨攥在了手心,同时袖袍挥甩,男童上方的那些黑气都从窗户被甩了出去。见毒气都已散尽,可男童仍旧未曾醒来,轻姨拿出一根略粗的金针,面不改色的捅了一下男童的手指。
“啊!”男童在金针的刺痛下醒了过来,轻姨盯着他,开口问道,“叫什么,哪里人?”
“林,林岩,王,王都人士。”林岩有点懵,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冷脸的女人下一刻会不会要了他的小命。“你家人呢,为何你倒在我山门门口?”轻姨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些什么,可下一刻轻姨没有看到预料的狡黠和迟疑,而是看到的迷茫还有惊恐,林岩身体微微颤抖,他脑海里一片血红,他回想起了那一个个倒在血泊里的家人和仆从。林岩抖动的越发厉害,轻姨见状翻了一个白眼,袖袍一甩,让林岩昏了过去。
轻姨看着即使昏过去眉间却依然紧缩的林岩,愣了一愣,随即拿过被子盖在了他身上,似是怕这院子吹进来的风大,轻姨还将被角往林岩的肩上塞了塞,接着素手一翻,手上变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囊袋,轻轻一捏,喷出些许白色雾气,缓缓落在林岩脸上。
做完这些,轻姨捋了捋额前有些散乱的碎发,然后走出了房门。“曲儿!”刚出房门,轻姨一声大喊,宛如山间猛虎怒吼,还带着尾音,浑然忘了房内有人还有人昏睡。
“小姐,有何吩咐?”只见院内更靠里面的房子房门突然打开,一道碧色流光闪出,一个呼吸间就飞到了轻姨面前,盈盈一个万福,碧色轻纱轻悠悠的飘动,两个长长的羊角辫轻轻甩动。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纯净,此刻正认真的盯着轻姨,等待着吩咐。
“我出去一趟,约摸要十日。我不在家,一应事物你务必照顾好,洛瑶明日起来回巡山道的时间再缩短一炷香,两头玉环内的记录你要负责监督好,这鬼丫头精着呢。你可别让她给忽悠了。从今晚起她晚上浴时的固本散邪汤药量加三分,水温热一分,时间再延长一刻。”“是,曲儿明白,定当帮小姐顾好小瑶。”曲儿盯着轻姨恭敬道。
轻姨一边盘算,一边吩咐着,“还有我房内床上有个男人,现在昏睡着,我给他喷了回梦香,他起码十日不会醒,你记得要日日给他喂口固神汤,若我八日还未回来,你就继续给他喷回梦香,等我回来再作计较。”
“是,曲儿明白,男,男人?”曲儿话说一半才反应过来,小嘴半张,一时间思绪沸腾。男人?天呐!小姐的暴脾气全派闻名,居然有男人在自家小姐的房间,而且还是在床上,更可怕的是居然昏睡着!曲儿从小跟着小姐长大,从未见她对男人有过好脸色,哪怕是全派上至掌门和各位长老,下至内门外门各位师兄弟,没有一个能例外的,此刻这位在小姐床上的男人,莫非是小姐以后的夫婿?曲儿心中不禁嚎啕,自家小姐终于是万年铁树开了花。
看着曲儿张着嘴巴眼珠子乱转,一脸八卦胡思乱想的样子,轻姨不禁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手中变幻出一根金针直接上手扎了一下沉溺于脑补剧情中的曲儿。“吖!小姐又下黑手,疼!”曲儿顿时一脸委屈。“若是有差错,回头我用更粗的扎你一个月!”不及曲儿辩解,轻姨已经如烟散去,只留下一句威胁。曲儿一跺脚,转身走向了院子外的小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