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高某现在要选大汉,还是大唐?”
李煜不做声,只听他说下去。
“大汉得国甚正,持有正朔,兵甲精锐甲于天下,倘若得到襄阳后,只怕不出十年便能平定天下。”
此刻,只有两人,高从诲也是豁出去了,李煜既然敢来,就说明也不是笨蛋,方才的盛大礼仪一方面是做给别人看,另一方面也是存了能用来还价的心思,可被赵匡胤惊天一棍后,自己的底气就不那么足了。
李煜点点头。
高从诲对他的冷静感到诧异。
“还请国主从宫中典藏中找本《贞观密书》来。”
“嗯?”高从诲又是一愣,做到封建帝王了,对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不信的,眼看李煜要拿这个说事,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但还是叫太监取来一本。
李煜翻开一看,幸好,正是流传颇广的哪一种。
翻到其中一页,递给高从诲,只见上面写着
“谶曰
非都是都非皇是皇
阴霾既去日月复光”
“这……”高从诲不解。
“国主多念两遍呢?”李煜笑道
高从诲无奈,只好有小声念叨了几遍,这时褚彪先前的密报闪电般的划过他脑间“李煜自言乃是王道!”
想到这儿,再看这句谶语,顿时觉得不一样起来。
“日月复光?”
“汉杨雄所着《太玄经》中有言’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李煜面带三分笑。
“非都是都,非皇是皇,这两句倒也是能扣上。”李煜说着给了高从诲一个你懂的眼神。
后者会意,苦笑起来。
“这李煜这分明是承认了自家的野心啊”高从诲想到“非皇是皇,不是嫡子却想身登大宝”。
“哎,要承认自己家里得位不正还真是让人脸红,我爷爷本来就不是李世民的后代啊……”
高从诲见李煜面上『露』出一丝扭捏之『色』来,心中明白夺嫡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两人之间都想叉了,但结果倒是能对上……
咳嗽一声后又念了下去
“颂曰
大帜巍巍树两京
楚舆今日又东行
乾坤再造人民乐
一二年来见太平”
“天下诸国中,唯有我大唐有东西二都。”
“哈哈哈哈”高从诲将《推背图》往桌子上一放,随即笑道“大王真的信?”
“自然不信”
“大王,认为仆会信?”
“高家能在『乱』世中维持南平国稳定,靠的可不是鬼神之语。”
“所以,大王这是?”
“你不信,可是有人信!”李煜站来说道“此刻,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不妨直说,论正朔伪汉确实在我大唐之上,所以不得已也只能用这谶讳之说了……”
“国主是何等人物,仆心中明白,可仆是如何人等只怕国主却并不清楚。”
“大王,胸怀广阔,享有天下之志。”
“对也不对,至少并不明确,仆最喜欢的却是双赢。”
“双赢?”高从诲奇道,这个词他是第一次听见。
“就是字面意思,你赢我也赢。”
“大王莫非认为高从诲是三岁小儿,天下的赢家只能有一个,何必哄骗与我?”
“嘿嘿嘿”李煜笑道,心中暗想,古人在这种问题上还是有些不开窍,也罢让我提点提点他吧。
“国主,你以何为赢?无非是坐拥这南平国,世代相传而已,莫非还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大王说笑了,争霸天下,仅靠着南平自然是不行的,倘若在50年前,天下大『乱』之时,大概还有几分希望,眼下中原归了汉,河南之地则是多家并存,南平能苟延残喘已经是祖宗显灵了。”
“国主,真是谨慎人!也是聪明人。”李煜赞叹道。
按照封建朝代的论述观点,眼下,后汉可以被称为朝,因为从朱温的梁到李克用的唐到石敬瑭的晋再到眼下刘承佑的汉,用书画鉴定的行话来说就是印鉴齐备,流传有序,虽然传国玉玺被一把火烧没了,但政权的延续『性』清晰可辨。
这一路算是直接延续了唐朝的政权。
而南方这些国家,蜀,唐,楚,吴越,南平,说白了都是割据的军阀,哪怕自行称帝,也是底气不足。
所以历史上称这个时期为五代十国。
五代传承明确,十国反贼作『乱』!
放到眼下,南唐和后汉都是一等一的强国。
高从诲不管称谁为朝,呼谁为国,都是要得罪人的。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称呼,只以国名呼之,也是做得极为妥帖了。
现在大殿里只有两人,李煜有大把的机会把黑『色』小『药』丸扔到高从诲的杯子里去。
但他却放弃了这个做法。
高从诲和他之前碰到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处境看的一清二楚,而且也没有表现出与本身实力不匹配的野心来,甚至还能在逆境中摆了自己一道,争取来一场谈判。
自他穿越以来所遇见的人中以高从诲的思维最类似现代人,这样人是可以坐下来谈谈的。
何况李煜自己也心中有愧,他跑到这儿来是为了拿下江陵或者说整个南平国的。
孝感,汉阳都已经捏在手中。
但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高家经营此地日久,麾下自然有这他所想不到的力量。
是以尽可能的和平解决才是最佳策略。
老实说,真的大军开到把城一围,“大唐至大”之下,破城易如反掌,而且速度快,效率高,多点爆破后,唐军一拥而入,高从诲就是放火也烧不掉太多东西。
但这对之后步骤却可能带来巨大的不确定『性』,包括还有襄阳,同时李煜也不想过早的泄『露』火『药』,现在还都靠着封建『迷』信在遮掩。
这是底牌,越模糊让外界越吃不准,对自己就越有利。
所以现在坐下来谈判,看上去可能会损失点眼前利益,但毕竟是多了一种选择,短期损失并非不可接受,只要对长期有好处,李煜不介意做点让步。
反正摆在高从诲面前的路就这么几条,他选也得选,不选,自然会有别人用刀『逼』着他选,对于高癞子这样的理『性』人而言,该怎么做自然心里清楚。
这时忽然有太监传来急报,说是宫门口聚集着大量的百姓,为首的是江陵城内数得着的豪商,几乎都到了,后面跟着的则是他们的家丁伙计。
“嗯?”高从诲面上阴晴不定,“他们聚集起来意欲何为?”
说商人造反,没有人会相信,但莫名其妙堵在皇城门口,说是叩阙也并不为过,这才封建时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