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主,也不知道是哪国的『奸』细在妖言『惑』众,说大王遭到歹人袭击,生死不明,国主为了掩人耳目才将大王拉到宫中。”
“这都有人信?”李煜好奇道,“仆后来不是还坐在辇车上入宫的么?”
“回大王,这造谣的厮着实可恨,大王后来的车上围着一圈军士,本是为了保护大王安全,可就是这个事情被人说成是为了掩饰大王重伤,故意让百姓看不到大王的样子。”
“噗……”李煜差点把嘴里的酒给喷出来,这他妈的谁啊,这谣造的顺水推舟,浑然天成,让南平官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还说,这是北边汉朝要全面入侵南平的前兆,因为那个行刺的凶徒,已经当众招认乃是柴荣的亲兵队头。又说柴荣是郭威义子,而郭威又是刘承佑麾下第一猛将,可见汉伐南平已经是箭在弦上!”
“好,好”李煜觉得无语,这造谣造得实在是太有自己的风范了,真中有假,假里藏真,而且专挑细节下手,逻辑圆满自洽,看上去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分辨,就是高从诲要辟谣一时也没法下手,除非李煜出现在众人面前。
“妈的,这谁?高手啊。一定要见见,简直是我教出来的。嗯?等等,莫非?”想到这儿李煜的脸上『露』出无法察觉的笑容来“这厮倒是好心思!”
“那这些商人聚集在宫门前到低要说求什么?”高从诲脸上黯了下来。
“回国主,他们所求无非是请国主念在南平国商人向来公忠体国的份儿上,千万不要投了汉国,汉国贫瘠,贪官污吏横行,刘承佑贪婪暴虐,喜好龙阳,军兵受此影响更是虎狼成『性』,酷好男风,一旦他们开入江陵城,就是大家的大难临头的日子。”
“这……”高从诲没料到,商人们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来,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虎狼成『性』?贪婪暴虐?这还算靠谱,这喜好龙阳是怎么回事?还有从来没听说汉兵喜欢男风,这都哪儿传来的?”高从诲皱着眉头问。
李煜脸『色』一变,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回国主的话,小的也这么问他们,那几个带头的商人道,是书上写的,还递给小的几本,让小的转呈国主。”
“快快拿来”
“是。”
那太监从怀里掏出基本薄薄的册子跪着递了上去。
李煜也好奇,凑到高从诲身边,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小黄文是个什么样,没准鸡叉老师被砍文砍的伤了心,一怒之下也一块穿越了呢?
“咳咳咳”忽然李煜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他看到这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伪汉暴行录》几个大字。
好家伙,用来忽悠武昌百姓的玩意,竟然流到江陵来了。
高从诲翻了几页后,脸上也开始不对劲。
李煜心虚之余悄悄挪开脚步,回到自己的桌边,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下去,才算顺了口气“一会儿得一口咬定,这破书和老子没关系,我是千古词圣,不是批量制造黄文的,还tmd是腐文,要是传出去了,估计进不了祖坟……”
高从诲又翻了几页,也实在是看不下去。
将书扔给太监,回头问道:“此书,大王可要瞧瞧么。”
“以前倒是翻过几页,庸俗猎奇,不堪入目,不堪入目”李煜擦擦额头的汗水。
“是的,不堪入目,不堪入目至极”高从诲赞同,毕竟是古人对搞py这种东西还是有点吃不消。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李煜忽然道“眼下《伪汉暴行录》便是让南平百姓知之。虽然言辞荒诞,但和方才这《贞观密书》一样,却有的是愚夫愚『妇』信以为真。”
“可是国主,倘若汉军真的进入江陵城,入城一月内,或许还会搞个约法三章,秋毫无犯的面子来,时间一长,以江陵的富庶,刘承佑能不动心思?”
“大唐也好,西蜀也罢,包括国主的南平国,向来是重商重诺,轻税薄徭,如此藏富于民多年,才有了南方百姓的太平日子。都说南军羸弱,不善战。这话荒谬的很。强兵从哪儿来?是打出来的。”
“以南方的富庶,要练出一支军甲齐备的百战之师来真的很难么?别的不说,我大哥麾下的天雄军和边节帅的雄武军,对上北边可并不吃亏。”
“昔日烈祖在世时,吴越国首府一场大火,把大半个杭州烧成白地,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西湖之滨,顿成人间地狱。”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久闻大王文采华丽,世所无双,今日得见果然如此,随口『吟』诵的便是千古绝句。”
高从诲满脸钦佩。
“废话,苏东坡的玩意儿能不好么!”李煜暗暗吐槽。
“大王提起此事,仆也知用意,大火过后,吴越国主因惊吓过度,竟然重病无法上朝理政,多少官员劝烈祖此刻出兵讨伐,烈祖反而召见吴越使臣,赐钱巨万,让其带话回吴越,说大唐绝不乘人之危。”
“国主真是聪颖,举一反三,只是此后烈祖还有个要求,知道的人却不多。”
“噢?”高从诲好奇道
“烈祖对那使臣说,这些钱帛自然是送给吴越了,但是却不能带走,而是要求他在江宁都花完,换成货物运回吴越。”
“……高啊”高从诲楞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赞叹“烈祖,真是,真是……”
对于李昪的此举,李煜也是赞叹不已,这种做法看上去有点傻,但却和后世的财政政策有共同之处。
等于是李昪拿出一笔钱来,注入到南唐的经济体系当中,促进经济快速循环。
关键是这个借口找的非常之好,如果放在平时,朝廷出钱收买大量货物,虽然也能让商人和生产者得利,但是这些买来的货物该如何处理?只能堆在仓库里发霉,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
而且还可能给江宁的商人们留下一个不好的暗示:真卖不出去了,皇帝会兜底,这样反而是会弱化整体经济。
而给了吴越国,让他们在市场上买买买之后,直接运走。
这样钱会快速的流到江宁商人的手中,而商人们清掉货物,拿到钱后又能快速投入新的业务当中。带动起整个上下游生意来。
虽然看上去,李昪是吃亏了,可是宋齐丘那时却这么对疑『惑』者解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几十万钱从德昌宫中拿出来,转而又流入民间,从圣人的角度说,无非是从这个褡裢挪到了那个仓库,而且还有增殖,何乐不为?”
“烈祖,真乃神人也……”高从诲这回是真的服了。
高家人从下就受生意熏陶,对其中的奥妙自然是一清二楚。
“大王的意思是?”
“你是南平国,却是陕州人,我是唐人,却出于东海。名为两国,可你看看,你我服饰,言语可有丝毫相差之处?说白了,大家都是盛唐后裔,百年前都是一国人,只是逢到『乱』世,才有了国别之分。”
“今日得见国主,甚觉有缘,也就多说几句了,仆觉得既然大家言语一致,礼仪相仿,何必兵戎相见?倘若有想法,自然可以想做生意一样,彼此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谈谈,你可以漫天要价,我可以就地还钱,最好是各退一步,难么皆大欢喜。兵者,凶事,君子不得已而为之!”
“说了半天,还是要我这南平国啊。”高从诲苦笑道。
李煜方才一番话合情合理,使得高从诲之前准备的那些说辞都无法派上用处。
而且李煜话中大一统的观点,也让高从诲心有戚戚。
但就这样把父辈辛苦打下的江山交出去,他却实在是舍不得。
“国主这话,对,却也不对!”
“此话怎讲?”
“直说吧,国主隐约以满城『性』命为诱饵,换取和仆交涉的机会,虽然有违君子忠恕之道,但想来即便仆不来的话,国主也断不会在城中放上一把火。”
“让大王见笑了,困兽犹斗,不得不出此下策,何况在四周大国眼中,高某从来就不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是癞子……”高从诲显得越发无奈“小国的苦楚,大王怎么会知道?”
“确实不知,不过,仆既然来了,肯定也是要为国主着想的。仆想要的无非是几件事情”
“大王请讲……”高从诲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我不会要求南平国就此消失,你还是当你的南平国主,倘若有一天,仆将其他国家都灭的七七八八了,你再上降表也不迟。”
“嗯!?”高从诲『迷』『惑』了,这算哪门子事情,既然不是要吞并南平,你大军开过来干什么。
“但是,孝感,汉阳等地的官员由我来指派,这些地方依然是你高家的,税赋我一分不要,但是一切驻军全部归我节制,同时,仆的新军也有权驻扎,对了江陵城内也要有唐军存在!”
“第三,你从此后只能效忠于我!”
“这最后一条,大王何必再说出来,只要高某同意驻军,那怎么还敢有反意?只是,大王对自己真有如此信心?”
“呵呵呵,国主,宫外那些百姓也等的急了,此事由仆而起,那就让仆去消弭吧,你我同去便是。”李煜避开他的话,拔腿往外走。
高从诲摇摇头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