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漆黑一团的夜里,因为新皇帝继位的事,相府也跟着忙碌,直到薛平贵登基的第十天,终于稳定了大局,王允能够早早下朝回府,相府的人也跟着歇息。
此时夜深人静,只有通往各院的路上点了灯火,发着暗淡的光芒。
夜里无事,到了月上中天,负责看守大门的下人们逐渐涌上困意,有人开始时不时小鸡啄米般点头。
弄墨进了门房,怀里抱着一坛烈酒,满脸堆笑道:“几位大哥,小弟来了门房,受大哥们这么久的照顾,还未孝敬过你们。”
他将酒塞拨开,冒出一股浓郁的香味。
弄墨笑道:“正巧陛下登位,大赦天下,连巷口的酒坊也便宜卖酒,小弟立刻花大价钱买了这坛好酒,想着给大哥们尝尝,正巧今日主家无事,咱们不如喝上一杯?”
当即有嗜酒如命的门子动心了,“这,这是张家酒坊的陈年佳酿吧,我从他家路过好几回都没舍得买,你小子,还算有些懂事。”
这门子拿出大碗就想倒一碗喝,手刚动,就被领头拦下,领头板着脸斥责:“弄墨,你曾在少爷身边待过几年,已经犯了错被打来这里,怎么还不知道职责!”
被教训了一通,弄墨心中极恨,面上却仍然带着笑意,“我是想着大哥们这些天辛苦了,京城兵马俱备,街道平安的很,而且我们这可是相府,哪有歹人敢来冒犯。”
酒鬼已经忍不住了,直接畅快淋漓地喝了一大碗,“就是,弄墨是孝敬我们所有人的,领头你要是不喝,你那一份可就归我了。”
领头不快地走了出去。
弄墨笑吟吟看着这些人将他带来的酒水喝光,心里冷嗤,喝吧,多喝点,也算你们坟前的祭酒了。
等人都晕死过去,弄墨开了大门,然后立刻回去躲在门房里间,今日来的都是些杀人不见血的家伙,万一误伤了他就不好了。
弄墨缩在角落,心里默想:王家今日就要倒了,相爷应当是必死,这些老爷夫人都得被加罪,可怜啊,你们也不要怪我,谁让陛下承诺了我爵位呢。
他又想起伺候过的主子:王曜之,也该落下凡尘了,待他日后封官加爵,若王曜之落魄到无处可去,他也不是不可以收留他。
正幻想着以后他当主子的日子,弄墨突然发觉,外头太过安静了,除了先头一两声惨叫后,再无动静。
弄墨心里一慌,从歇息的小床下爬出,试探一看,一个拿刀的侍卫冷漠地盯着他,刀上滚血。
弄墨被拎起随意甩在地上,一阵恍惚后,他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是主子啊。
王曜之目光下敛,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并不惊讶弄墨背叛了他,他扬唇一笑,却比冰雪更凉几分。
“直接送他上路吧,到底是跟了我一场,不必折磨。”
“是。”
弄墨清醒过来,声音颤抖,“少爷,少爷,我只是开了门,并没有想要你们的命,是薛平贵,是他做的,我从没想要少爷死。”
王曜之仿若未闻,头也不回带人走了。
刀口渐渐近了,弄墨流着泪,撕心裂肺地喊:“少爷你信我,我没……”他捂着喉咙倒下。
一刀封喉,果然不痛苦,弄墨失去了最后的知觉。
———
里院亮起了灯,只见原本应该睡下的一家人都聚在这里。
王银钏惊魂未定,刚才儿子拿着刀刃就带人出去对决,苏龙和魏虎也追了出去。
留她在后头惧怕不已,想出去看看情况,里院却被涌来的黑衣人围住。
幸好他们相府也是有准备的,很快拿下了这些人。
王银钏松了口气,想让人把尸体搬走,却有个黑衣人在底下装死,待她经过,跳起来就要杀她。
王银钏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反倒是旁边的王夫人一把搂过王银钏,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这刀尖落下一半,魏虎及时赶回来,与那人打了几回合就一刀解决了他。
王银钏反应过来,立时眼泪就下来了,“娘,你怎么能替我挡呢,万一,万一您要是有个差错,女儿可怎么办?”
王夫人道:“我是你娘,哪有不护着女儿的,幸好都没事,银钏,快别哭了。”
现在是王银钏抱着王夫人不放了,“我,我……”她满心的感动。
爹娘偏心更疼大姐和宝钏,姐妹之中她总是被忽略的那个,王银钏从没想过,今日愿意以命来救她的也是娘。
或许和大姐小妹比起来,她王银钏是最后的那一个,但和娘自己比起来,娘觉得她更重要。
王银钏哭个不停,一家人都过来哄她,等心里那股劲儿去了,王银钏看着周围的一圈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丢脸。
她把魏虎揪过来,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早回来,我们这些人连只鸡都不敢杀,曜之出去杀敌,你就不能留下来吗?老胳膊老腿的,还非要逞强。”
魏虎知道她羞于在众人面前哭起来,故意这么说,但其他话,娘子说说就算了,说他老胳膊老腿可不行,要知道他夜里还能抱着娘子睡呢。
“银钏,为夫驰骋疆场多年,身体健壮,这些人不足为惧。”
王银钏哼了一身,不再理他,转而去围着王夫人转了。
等王曜之赶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平静了下来。
王银钏看到儿子月白袖口上的一抹血色,心脏顿时揪紧了,“曜之,可伤到哪儿了?”
王曜之摇摇头,“我没事,这是动手时不小心沾上了,母亲可还好?”
“没事没事,大家都好着呢。”
等众人都来关心过王曜之后,王允问:“人都处理干净了?”
王曜之点头,“来犯的人马都死了,无人逃出,孙儿已让人趁夜色把尸体拖出去埋好,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
王允心中了然,“好,曜之,闭紧门户,如今只等宫里的消息了。”
王夫人问:“你们祖孙打什么谜语呢,相爷,我还没问你,今日之事到底怎么了?外头的人是谁,为何平白无故就有人要我们王家人的性命?”
“还能有谁,是那位,只是我没想到,他既心狠又有魄力,竟要灭我王家满门。”
王允低低一叹,慢悠悠说着,惯来打理的很干净的胡须已经凌乱不堪。
王家人瞠目结舌,她们一直活在王允的保护下,从未直面这些险恶。
听完王允的话,王银钏心里发冷,开始担忧起处在宫里的妹妹王宝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