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佑四年,广南西路土司侬智高起兵反宋,自称仁惠皇帝,招兵买马,攻城略地。
两广动摇,几次派兵征讨,均损兵折将,大败而归,朝堂内外皆惊。
满朝文武惶然无措之际,时枢密副使狄青自告奋勇,上表请行。
仁宗便以狄青为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事,负责剿平侬智高食,并亲自在垂拱殿为狄青设宴饯行。
当时前线连吃败阵,军心动摇,更有个别将领如陈曙等,心怀私利,不以国事为重,竟因害怕狄青抢功而擅自出击,结果大败而归,死伤惨重。
狄青受命之后,鉴于历朝借外兵平叛后患无穷的教训,首先向皇帝建议停止借交趾兵马助战的行动,接着大刀阔斧整肃军纪,处死了陈曙等不听号分之人,使军威大振。
其后命令部队按兵不动,从各地调拨、屯集粮草,以迷惑叛军。
依智高果然中计,狄青乘其不备,亲率先军火速出击,夺得昆仑关,占取了有利地形,其后又命令一部军队从正面进攻,他执掌战旗率领骑兵,分左右两翼,绕道其后,前后夹攻,一战而胜。
侬智高被镇压后,为了巩固广南西路的统治,也是为了酬赏有功,许多军兵将官就地被任命在各地土司。
横州永定县地处群山之中,交通不便,然而地处关键,便也设了两个土司。
七十年过去,两家土司只剩一家,便是永定县西南三十里外的陈家。
四代人苦心经营,陈家势力雄厚,在这永定县可谓说一不二,便是那新上任的县尉,若是不得陈家认可,那也只能苦兮兮地躲在县衙里混日子。
若是有想法,不服气,那先后横死的八任县尉就是前车之鉴。
县太爷?
作为下县,永定县最高官员就是县尉,朝廷是不派知县的。
倒不是说对永定县满意,不愿意拔高一级派官,而是没人愿意到这穷山恶水之地做官。
陈家却不觉得这里太过穷恶,实际上,散布各处的山民加起来,也有三四万户,比之一般的上县人口还要多。
借助身份的便利,第一代陈家家主下令,但凡山民售卖猎物、皮毛、药材、木材等,只能卖给陈家,购买食盐、布匹、铁器等,同样只能找陈家。
正是依靠控制这些山民的衣食住行,陈家一直赚的盆满钵满,发展至今,已然能够养得起两千余精壮家丁。
这千余人都有皮甲,刀枪弓弩也是精良,不止是在永定县,便是在这广南西路,那也是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只是此刻,陈家家主、现任土官陈方,只把眉头紧皱。
不止他,聚集在祠堂里的陈家人,或是忧心忡忡,或是亢奋不已。
五天前,朝廷派使者送信来,让陈方往永定县述职。
本来,土官也是朝廷任命,去县城述职理所应当,只是陈方素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这道命令又来的蹊跷,他如何能够轻易孤身涉险?
在派人打听其中详细后,陈方整个人都不好了。
朝廷大军已经进驻县里,打算开始改土归流。
其内容,便是去了陈家世代袭承的官位,并且要把陈家拆迁分居各处,至于陈家的田地、家宅,都要分出去收买民心。
这还了得?
陈方便是脑壳被门夹了方才会同意这个劳什子改土归流!
“各位,朝廷忘记陈家先祖之功劳,出尔反尔,要收我陈家官职,分拆我陈家,不给我陈家一点活路。
为此,召集诸位来,是为了商量应对之策……”
“商量甚?”
陈方话未说完,提前安排的托儿已经跳将起来,叫道:“朝廷不给我等活路,便换个朝廷,广南西路大小百余土官,联合起来举事,广南西路必然陷落。
若是我陈家操作得当,便是由一介土官变为皇族,亦未可知!”
“怕只怕朝廷……”
“怕甚?”托儿叫道:“那么多土官,合起来十万兵可得,朝廷如何平叛?还不是要招安!
即便做不了皇帝,一个实权节度使有指望的,当务之急是联系……”
“不好啦……”
这托儿话未说完,便见一个家丁慌忙冲了进来,叫道:“家主,朝廷军队突然出现在寨子外,怕是要动手了。”
陈方大惊,问道:“来了多少人?”
“约有五千人马。”
陈方稍稍安心,道:“来啊,让所有家丁全部上寨墙,其余人随我上去查看。”
陈家所在,与其说是寨子,不如说是集镇。
占地方圆三里有余,周围还有一圈八尺高的石墙,其位置还是在一座山头上,易守难攻地紧。
到了寨墙上,只见皇旗之下,一将端坐马上,左右军兵已经设好了床弩投石机。
看官军如此大动干戈,陈方紧张了。
严格算起来,陈家也是军伍将门出身,自然知道床弩和投石机的威力。
安排众多家丁守御时,官军阵中奔出一骑到了近前,喝道:“土官陈方不遵朝廷号令,罪行确凿,现革去官职,回京查办。
所有反抗,视为谋反,定株连三族,附从者亦杀无赦!
若是擒获陈方者,赏钱十万,出任横州六曹之一!”
陈方听得恼火,大喝道:“来啊,射死那厮!”
闻令,左右家丁立刻放箭。
见箭雨来袭,那使者立刻退却,然而军阵中传来一阵咯吱声,只见投石机长杆猛地弹起,五十余黑点猛地向着寨子落来。
“正愁没有立威对象,正好拿你陈家开刀!”
在吴革冷笑中,黑点已经砸在了寨墙上。
叮啉咣啷,陶罐破碎。
寨墙都是大石块垒砌的,当然不会被区区陶罐砸破,然而弥漫开来的火油味,让陈方大惊失色。
只,只是尚未做出应对,官军中床弩已经发出火箭。
轰~
大火升空,烈焰逼迫的陈家家丁不断后退。
见状,官军立刻前出,到了近前便连连放箭,压的家丁根本不敢站到墙头去。
家丁精锐,镇压山民、横行横州确实无往而不利,然而对上朝廷精锐,又是仓促之时,如何打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