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陪着杨放礼在院中慢悠悠地散着步。
一圈又一圈。
走得乏味的苏荣忍不住想起当年在京城发生的事情。
以前的杨放礼在京城有位红颜知己，名为郑娉婷。
长相柔弱娇美的她出身不差，才华绝佳。
身为郑家嫡女的郑娉婷，论身份，够得着凌王妃位置了，又不至于过高。
论关系，能听懂杨放礼萧声，被杨放礼引为知音的郑娉婷自然和杨放礼交情匪浅。
为此，满京城的人都觉得郑娉婷迟早会嫁给杨放礼。
京中贵女议亲的年纪不会很早。可真要论婚事，长辈们自然会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就开始挑挑拣拣。
议亲前，基本上都已相看好了人家。
郑娉婷就一直不在其他人考虑行列。
谁料郑娉婷最后嫁的人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公子。
李公子和杨放礼以前时常走动。
自打李家和郑家定亲后，杨放礼和李公子关系一落千丈，甚至见了面，李公子给杨放礼行礼，杨放礼还故意晾着李公子。
这就更让京城中的人觉得，杨放礼是情场上输了，才会如此对李公子。
李家和郑家的婚事满城瞩目。
婚礼后不久，杨放礼就离开京城，来到封地临水城。
苏荣身为杨放礼近卫，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杨放礼和郑娉婷还真没儿女私情。
无关传闻中的郑娉婷看不上杨放礼纵情声色犬马，沉迷吃喝玩乐。
这两人只是单纯没这方面感觉。
杨放礼后来恼了李公子，更不是旁人所说的因为李公子抢了他心上人。
杨放礼是恼李公子以前和他走动，竟基本上是为了趁机和郑娉婷私会，或互通消息信物。
在院中走第五圈的时候，杨放礼说话了。
“去露华酒馆。”
“啊？”苏荣没反应过来。
杨放礼已转身，越过他，大步往前走。
苏荣连忙跟上。
月影西移。
时隔将近三个月，露华酒馆的大门又一次在深夜被人拍响。
华凝月披着披风起身，打着哈欠来开门。
看清门外的人，她砰的一下就将门关上。
差点被撞到鼻子的杨放礼后退一步，继续拍门。
大门终于再度被打开。
华凝月嘟着嘴气呼呼地在一旁坐下：“王爷有事？”
杨放礼在她旁边落座：“上酒，越烈越好。”
华凝月耳尖一动，被吵醒的不快散了些。
她疑惑地看向苏荣，却只见苏荣无奈地摇摇头。
华凝月干脆不动：“空腹喝酒不好。”
“苏荣，给我拿酒。”
酒坛很显眼，要拿自然可以拿到。
看到苏荣挪步，华凝月无奈起身：“还是我来吧。”
杨放礼长吐一口气，看着她先端上花生米，又取来温酒的炉子，将炉中炭火备妥，最后才把酒端上。
酒也并非杨放礼要的烈酒，而是桂花酒。
“王爷，请。”
杨放礼挑眉。
华凝月含笑为他倒满一杯酒。
杨放礼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酒杯。
华凝月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自斟自饮，已将一壶酒喝完。
杨放礼眉眼间的郁闷更浓。
华凝月捧着酒坛，又为他倒上一壶酒。
端着酒杯的杨放礼却不像先前，只一口饮尽。
他低叹一声，迟疑片刻，还是将酒杯放下。
“我以前在京城，与一位女子关系不错。”
“哦？”华凝月神色淡淡。
“她名为郑娉婷……”杨放礼缓缓将自己与她相识的事情说出，又将后来李公子接近他，实则要接近郑娉婷的事说出。
末了，他才将手中早已冷却的酒一口饮尽，苦涩一笑。
“如果李公子一开始就和我说，他喜欢郑姑娘，我会帮他。但他什么都不说……这才是我后来生他的气的原因。”
“我后来气郑姑娘，也不是气她嫁给李公子，而是气她以前一直瞒着我。”
华凝月满心复杂。
杨放礼今夜忽然找她说这样的话，实在让她措手不及。
而京城上下，乃至绝大多数与杨放礼感情深关系亲密的人，竟然都觉得杨放礼喜欢郑娉婷，又让她颇不是滋味。
易惊舟已经是和杨放礼极为亲近的朋友了。就连易惊舟，对杨放礼与郑娉婷之间事情的看法，竟然也和其他人一般。
“后来，皇兄和母后急着为我选王妃。我全部拒绝了。他们都以为，我是在郑姑娘那儿受了轻伤，还没走出，这才会如此。”
杨放礼说着，嗤笑一声。
“不过是以前他们都没有想过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拒绝机会罢了。再后来，他们都问我是不是因为郑姑娘才拒绝的，我又犯愁不知如何找理由，干脆拿这事当做理由。”
“结果，倒更坐实了谣言。”
“我更不能解释了。一解释，我就更没办法躲避皇兄和母后的逼婚。而且到这时候，我解释，其他人怕也不会相信。”
华凝月眸光轻转：“王爷今夜为何要来这里，和我说这些？”
微醺的杨放礼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专注。
华凝月心悬起，紧张的呼吸都不由放轻放慢。
可杨放礼最后摇了摇头：“没什么原因。惊浪离开前和我说的一句话，让我又想起了当初在京城发生的事，为此要找个人说说话。”
“侯爷……说了什么？”华凝月问得小心翼翼。
她自觉自己不应问，但耐不住心中好奇。
“你想知道？”
“……嗯。”
“他说希望日后的我莫要后悔。”
华凝月一愣。
杨放礼低声笑道：“我过来之前想了挺久，自觉以前做过的事情虽不见尽善尽美，但我总不至于后悔。可反复思忖后，我又想起我和郑姑娘间的事。”
“我就开始想要找人聊一聊了。以前在京城，我不解释。如今再要解释，也显得无用。”
“可我偶尔也会……”不希望在意的人误会。
他又将新倒满的一杯酒一口饮尽。
酒将他后半句话冲回腹中。
华凝月一直等他下文，却只看到他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终于在将一政坛桂花酒喝完后，身子一歪，直接倒在桌上。
半露的脸，是安静睡颜。
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烛光映照。
华凝月只觉他脸上还有淡淡红晕，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