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姑娘,可以让王爷留下来么?”问罢,苏荣又觉不妥,忙补充,“我记得王爷上次在这里小憩,就用了张躺椅。现在也只用躺椅就行。”
“你送他回去很难?”
面对华凝月的质问,苏荣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笑就没错了!
华凝月再问:“不担心他着凉?”
苏荣保持微笑:“华姑娘担心?”
华凝月一时语噎,干脆笑一声:“我家里虽然有空余的房间,但没被子。”
“无妨。”苏荣笑得更真心了。
华凝月脸色更古怪地看着他,最后稍稍点头:“跟我来吧。”
华家的客房确实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床边一个小的梳妆柜,就找不到别的陈设。
就连油灯都是华凝月拿着进去才有。
苏荣左右看了看,微微点头,没什么表示。
这样的房间,相对一向享尽荣华的杨放礼来说,简陋得可以。
但他觉得,杨放礼醒来,应该会满意他的安排。
华凝月已经走了出去。
他坐在椅子上,左手握剑,右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夜色极深,屋内屋外一片寂静。
忽而,苏荣睁开眼。
一道亮光自他眼中闪过。
他撑着脑袋的右手此时已握紧剑柄。
房外传来敲门声。
“苏荣?”
是华凝月的声音。
苏荣方才将紧绷着的弦放松,走过去开门。
“华姑娘?”、
外面俏生生地站着的人,除了华凝月,还能是谁?
华凝月手中还抱着一床被子。
“好歹找了出来,给你。”
她将被子塞给苏荣,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就匆匆转身离去。
苏荣看了半响被子,方才关了门,又走到床边,替杨放礼盖好被子。
床上的人眼皮动了动。
在苏荣重新走到桌边坐下后,床上的人悄悄拉了拉被子,盖得更紧。
被子间有些香味,淡淡的。像极了他这段日子时常闻到的那种。
次日清晨,杨放礼自朦胧间醒来。
他躺在床上,看着陌生的地方。
昨夜的记忆复苏。
杨放礼揉着太阳穴,几乎想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入被中,然后躲起来不见人就最好不过了。
他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想要到华家,想要和华凝月说自己的过往。
后来……
他酒量一向很好,一壶桂花酒,不至于让他醉倒。
甚至他躺在床上后,还有朦胧记忆。
偏偏他就不愿离开。
“王爷醒了?”
自上方飘落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杨放礼看着俯身望他的苏荣,从鼻子哼出一声,权做回答。
苏荣直起腰,在床边站定:“王爷可想好如何与华掌柜,还有玉娘解释?”
杨放礼微微张大嘴,整个人呆滞了。
“以前王爷深夜来,只要华姑娘做饭菜。昨夜王爷直接住下了。”
苏荣不紧不慢地说着,直叫杨放礼将醒来后的冲动变成现实。
杨放礼真用被子盖住脑袋了。
这做法,只让被子间隐隐的香气更浓郁地钻进他鼻尖。
哪怕浓了点,依旧清清淡淡的,好闻得很。
苏荣早已用眼角余光瞥见杨放礼做法。
他嘴角轻轻一抽,也不多说,只静默地等待着杨放礼自己整理好思绪。
终于,他听到杨放礼说:“本王喝醉了,这才不得不留下来住了一夜,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是吗?”苏荣像是笑了。
颇有些忐忑地起床的杨放礼,却发现一切如常。
华应洪和陆西玉笑眯眯地招呼他,完全没有问昨晚发生了什么的意思。
华凝月亦只悠然地准备着早餐。
很简单的茶泡饭,就着几道小菜。
白净的米饭在清亮的茶汤里一粒粒地散开。三碟酱菜味道稍重,正好下饭。
饭后华凝月还是一如既往地去香满楼。
杨放礼跟着。
走了一小段路,他才有些不安地道:“华姑娘,昨夜……”
“嗯?”
转头看着他的少女笑意盈盈。
杨放礼撞入她眼中,竟将准备好说的话都给忘了。
他尴尬地咳了声:“多谢华姑娘收留我一夜。”
“我家……”
杨放礼紧张了:“难道还经常收留喝醉了的客人?”
华凝月扑哧一笑:“怎么可能!”
杨放礼不免好奇:“难道从来没人在你家酒馆喝醉过?”
看着他晶亮得写满好奇的眼,华凝月稍作沉吟:“倒也不是没有。不过要看那人是否熟悉。”
“哦?”
“熟悉的呢,我们也许会送他回家。有些不大熟悉的,要么灌他一碗解酒药,再让他清醒清醒,自己回去,要么就在酒馆里随便找个地方给他睡了。”
杨放礼哦了声,仔细想想自己得到的待遇,表情变幻不定。
又走了一会,他到底忍不住,又问:”那我得到的待遇算什么?“
感觉像是比熟客还高的待遇。
但又不敢肯定。
于是现在忐忑得只能指望从华凝月口中得到准确答复。
不过,看着华凝月一脸的笑,杨放礼已经猜出华凝月最有可能给自己的回答了。
果然——
“你猜?”
杨放礼心里闷得难受,可怜兮兮地问:“真不能直接告诉我?”
“朋友待遇。”
杨放礼终于咧嘴笑了:“也行!”
香满楼已经近了。
华凝月忽地一皱眉,和苏荣同时转头看向侧边一间小小的馄饨店。
店里客人不少,华凝月和苏荣看的却只有一个。
宁不凡。
华凝月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苏荣则盯着宁不凡看了好一会,才在宁不凡露出莫测笑容后,终于将目光收回。
宁不凡吃罢馄饨,结了帐,一路走到仁心堂中。
坐在椅子上的赵仁安抬抬眼皮,看到进来的是他,先笑了起来:“昨天晚上可是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
宁不凡不接话,只坐下,顺手抄起一本赵仁安放在一旁的医书,懒懒地翻着。
赵仁安眸色微沉:“你准备动手?”
宁不凡往门外看了眼:“胡说什么?我孤身寡人的,哪有那本事动手。”
赵仁安于是呵呵两声,不再说这些了。
宁不凡静默地翻动着医书,哪怕仁心堂里还有人进进出出,也丝毫影响不了他。
日影西移,他将翻到了最后一页的医书放下,起身,往外走。
赵仁安目送他离去,唇边的笑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