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荣沉吟片刻，最后只能摇头。
“侯爷，你知道我长期跟在王爷身边，只需要替王爷处理一些杂务。像是这种事情，我实在没有经验。”
易惊浪也只得苦笑。
“陛下竟然就连黑鱼卫都开始怀疑了。”
他目光中的忧虑极深。
“不过早在鱼龙卫成立的时候，就已经证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也不敢完全相信黑鱼卫。要不然，又何必再成立一个鱼龙卫？”
在很多人眼中，黑鱼卫的特权已经很多。
不少时候，黑鱼卫要做什么，就连当地衙门都无法阻止。
哪怕知道是黑鱼卫错了，也很多人不敢说话。
黑鱼卫成立至今，还没有因为其拥有的特权惹出大祸，就全靠黑鱼卫的管理者一直用心。
而今，杨方祁要怀疑的，却是为了管理好黑鱼卫，为了还能保护皇家，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的易惊浪！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看，杨方祁的怀疑也是有理有据。
易惊浪确实瞒了杨方祁一些事情。
“苏侍卫，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在鱼龙卫中就已经有原野堂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易惊浪分外小心。
他已经仔细留神房间之外的动静。
哪怕知道现在外面应该没有人偷听，他也将声音压得极低。
不过恰好被苏荣听到。
苏荣脸色一变。
“若当真如此……”
他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了。
若当真如此，又能如何？
鱼龙卫自有其隐蔽性。
哪怕是往日里暗中跟着杨放礼的鱼龙卫有多少人，苏荣都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了解。
鱼龙卫本就只有皇帝一人才能完全掌控。
如果当真就在这地方都已经有了来自原野堂的探子，他们又能做什么？
“我还没有证据。”易惊浪又苦笑着摇头，“只是之前追查的不少线索，都是一路延伸到鱼龙卫那边去了。若是说鱼龙卫里没有人参与，我是不信的。除非，有人将鱼龙卫的名单给我，让我把上面的人都给查一遍。只可惜，便是如此，又如何？”
易惊浪想起了茹美人。
早在茹美人进宫前，他不也是对茹美人的家世背景做过了一次极为详细的调查？
明明在他的调查中，并没有什么问题的人，却在进宫之后，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甚至如今，看杨方祁的模样，分明已经对茹美人愈发信任。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已默然。
两人心思各异。
易惊浪渐渐觉得，已经找到了一条线索。
他不敢完全肯定，只朦胧地猜测，那人应该能帮到他。
苏荣则是想着杨方祁今日对杨放礼的承诺。
先前听着已经同意了这一门婚事的人，也不知可否会在以后，再生事端？
而露华酒馆里，却又在这时，热闹了几分。
在决定要请素薇帮忙后，陆西玉便主动去了花月楼。
华凝月与杨放礼另有事情要商议。
就宁街底下的地道，依旧只有华凝月出手，才有可能将其中的秘密解开。
偏偏如今杨方祁到了，还有一些事情不能完全越过杨方祁去，这就又为他们的行动，增添了不少麻烦。
素薇带着兰儿来到露华酒馆的时候，就先听到杨世锦与华凝月的争执声。
她秀眉一扬，迈步进入酒馆里。
“太子殿下，您这是在看什么？”
她的笑意温柔，宛如春风。
手里正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的杨世锦听着她的话，已将火气缓了几分。
他扁着嘴：“还不是皇叔他们！就说不能让我进入地道！”
他虽然还在埋怨着，但听语气，就已经听得出，他并非完全不理解杨放礼与华凝月的决定。
地道中多半还另有危险。
华凝月也只是对地道中的机关最为了解的人，却不是完全了解。
就在进入地道后，能引起机关的什么变化，又可能会造成什么危险，依旧是未知。
杨放礼执意要跟着华凝月一起进去，但也有杨放礼本身有可能帮助华凝月解开机关的原因在，方最后说服华凝月。
另一原因，则是华凝月也知道，若只是自己进入地道，杨放礼却躲在安全的地方，杨放礼也肯定不会同意，她才无奈答应。
杨世锦却不同。
“殿下，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黑漆漆的，就连想要看什么都不方便呢。”
素薇依旧是笑意盈盈。
杨世锦皱着眉：“这……但里面可多新鲜的东西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它有趣啊！”
杨世锦说着，又偷偷瞄了瞄杨放礼。
从他唇间发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皇叔都可以进去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就算是安全，也应该有别的办法保证安全，不一定非要如此吧？”
“我……我也想……”
他的脑袋越垂越低。
最后的声音，已经低到旁人都听不到。
等到杨世锦终于抬起头时，他的表情就只剩无所谓的笑。
“既然你们都说不让我进去，那我不进去就是了。素薇姑娘，今日请你来这里，是有正事的。你们还是商量正事。”
杨世锦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素薇。
他的目光在素薇身上不断有走，已然将素薇浑身上下都看了一遍。
但他的目光极为坦荡，其中并没有任何私情。
他只是单纯地想着，如果美人计中的美人，是素薇……或许当真可以成功呢？
但陆西玉又在旁虎视眈眈。
杨世锦便是不看陆西玉，都可以感受到陆西玉在盯自己时的那分冷意。
若然敢强迫素薇去做素薇并不愿意做的事，陆西玉应该不会客气的！
“正事……”素薇抿抿唇。
她就在华凝月对面坐下。
“刚才干娘带我过来的时候，就说有重要的事了。只是事关重大，不方便边走边说。不知究竟是何事？”
她说罢，便微微垂眸。
纤细葱白的手指摆在桌上，随意地转动着桌上的杯子。
华凝月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她与素薇认识的时间已经比较长了，此时此刻，只是看素薇的表现，便知道素薇也没有她展现在众人面前的从容自在。
而今，素薇也是忧虑的。
她并不知道将要经历什么。
只是，这一次的这一件事，除了素薇，也是当真找不到其他更加适合的人。
而茹美人的事情，以及这些皇家里的秘事……若与一些不敢信任的人说出，怕也只是会增添麻烦。
杨放礼轻咳一声：“我来说吧。”
素薇也只稍稍抬眸，看他一眼，便又垂着眸，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杯子。
杯中只有清茶。
她却似乎从这茶水的荡漾里，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杨放礼的讲述算是详细。
素薇以前也听说过一些杨方祁的风流韵事。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些都不过是远在京城的高门大户的趣事，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接触到的。
尤其是，那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他们也只能依靠在暗中谈论着天子的这些事情，来让自己觉得，天子其实也只是一个人。
也是和他们一般，有着七情六欲。
但这些事，在民间流传，多半有些变味。
素薇从杨放礼这里得知的，却是最准确的。
当真是杨方祁如今如何为了一个茹美人，竟是就连往日里的行事风格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
杨放礼与杨方祁之间的兄弟感情还算是深厚。
如今和杨方祁再见面，他也能隐约感受到杨方祁的改变。
诸多的线索混在一起。
杨放礼最后看着素薇。
“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你。这件事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了谁，就没办法的。素薇，你若……”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素薇却是微笑着。
杨放礼之前还准备用来劝她的话，都在这一刻被迫吞了回去。
陆西玉心底的担忧却更多了。
“素薇，你不必勉强的。”
留在杨方祁身边的原野堂探子不会少。
哪怕素薇帮忙，也只能将目前已知的人中，对杨方祁影响最大的茹美人除去。
但其他人，依旧存在。
“没关系的。我能帮一点，就是一点。再说了，我也不一定能帮到你们。而且就算我真的帮到你们了，最后陛下也不见得就会强迫我进宫。王爷，你们的担心太多了吧？”
杨放礼摇头：“不算多。皇兄很有可能会这样做。”
“这件事，既然你们已经告诉我了，那就让我来吧。”
素薇的目光过于坚定。
华凝月心中微动。
“素薇，你真的想好了？”
“对。”
回答，斩钉截铁。
兰儿在旁，默默低着头，竟也不曾劝素薇一声。
“我会带着皇兄去花月楼。”
杨放礼也没辙了。
毕竟，素薇的确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选定的最佳人选。
先前只是担心素薇的意见，方才还没有真正决定。
“我送素薇回花月楼。”华凝月起身，直接往外走。
她递给陆西玉一个眼神，本想要自己送素薇的陆西玉也只好停下。
杨放礼默默看着三人走出去。
他低叹一声：“惊舟，你送阿锦回王府，我留下等月月回来。”
易惊舟皱皱眉，便拉着杨世锦离开。
酒馆外。
华凝月与素薇两人并肩而行。
“我知道你是另有目的。”华凝月很确定。
素薇微微偏头，看着她抿着唇笑：“月月，我意已决。”
“我也不打算阻拦你，只是有些好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们是朋友吧？如果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到你的，不妨直说。”
华凝月已看到兰儿欲言又止。
大概是听着她说的话，兰儿已经想说出素薇的真实目的，只是被素薇眼神阻止。
“何必呢？”素薇轻轻握着华凝月的手，“不过有些事，确实可以告诉你。其实我并非为了自己。我所做的，只是为了花娘。”
“花娘？”华凝月再惊。
此人，分明是花玉楼的老板！
素薇与花娘间的感情也算不错。
但以华凝月所知，她们的感情也不该已经深到如此程度。
为了花娘，素薇竟然就连自己的未来，都可以舍弃？
这一点都不正常！
“很奇怪么？”素薇笑意愈发漾开，“月月，你别忘了，我在花月楼度过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我在花玉楼中的地位比较特别。花娘和我相处的时候，也比较愿意和我说她的一些过往。”
“我就是这样知道发生在花娘身上的那段往事。后来，我就想，只要有机会，我就一定要帮助花娘，报仇！”
从素薇口中吐出的最后两个字，带着森然杀气。
华凝月不由心底一颤。
认识素薇这么久，却也是这时，才看到素薇竟也有如此一面。
补过，很快，素薇的杀气将淡去。
她又温柔微笑：“这次，是你们需要我帮忙。但对于我来说，同样是难得的机会。”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帮花娘报仇，也……算是为我自己报仇的机会。当年那人，狠心抛弃我离开。我也想要让他看看，被他嫌弃的女子，能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呢。”
“所以，哪怕明知道要赌上自己的未来，我也不可能改变决定。甚至，你们不愿意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
华凝月只得轻叹：“你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我们还能如何？”
素薇巧笑嫣然：“我等你们。”
渐渐走过河岸边少有人走的小路。
越靠近花玉楼，越是热闹。
华凝月与素薇闲谈的话题变了。
偶尔有人从他们身侧经过，也断然想不到，在这之前，她们竟是谈着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素薇才回到花玉楼，花娘便急急地来到素薇房间。
华凝月才准备离开，就遇到花娘到来。
花娘也看到她，笑吟吟地打着招呼，又命兰儿送华凝月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花娘与素薇了。
坐在床边略显倦怠的女子，还是挤出笑容。
“妈妈，今日没有别的贵客么？怎有空来看素薇？”
花娘手帕轻甩：“瞧你说的？素薇，你可是我们花玉楼里最重要的人。今日看玉娘急急地把你喊走，我都不知惦记了多久呢。没有别的事吧？”
“要说事，倒真的有。当今或许这两天就会来我们花玉楼，妈妈，你说这是不是大事？”
“什么？！”花娘脸色大变。
素薇仍是漫不经心地笑：“我何必骗妈妈？再者，我说的是真是假，过两天妈妈就知。妈妈，若你当真有心，这……”
“不。”花娘颤颤地后退了两步。
她的腰碰到一旁的梳妆桌，她才回过神，又不断地摇头。
“我……我在这临水城……素薇，你出去一趟，怎么就会带着这么重要的信息回来！他，他真的要来了，那……”
花娘话中已愈发不见逻辑。
素薇挨着床边靠枕，微闭着眼，也不说话。
许久，花娘才回了神。
此时，兰儿已经回到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