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既然姑娘都已经决定帮您了，难不成您却在现在退缩？”
兰儿笑吟吟地看着花娘。
花娘的手帕便甩到她脸上。
“你这小蹄子，现在跟着你家姑娘，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现在竟然就连妈妈都敢笑？”
但看花娘的情绪，显然比之前好多了。
兰儿依旧在笑，肆无忌惮地笑。
“那是呢。跟着我家姑娘呀，我有底气！”
花娘轻哼：“罢了。他，是肯定要来这儿的。既然如此……”
在花娘眸底，多了分怨念。
她悠悠长叹：“素薇，你可真会给我惹事。”
素薇笑而不语。
花娘嗔怨地瞅了素薇好半响，又叹：“你好生休息，我得去忙别的事。”
兰儿走到素薇床边，看着神色忽然更添疲惫的女子。
她的笑意完全敛起，只剩担忧：“姑娘，您这回真的冲动了。”
素薇手指轻轻缠起一缕长发。
她缓缓摇头。
“花娘当年乃被京中人逼迫，才不得不离开京城，隐姓埋名，来到这临水城中，开了花月楼。花娘自是有她恨的人。不过这些年来，她在这临水城中，也不过勉强护着花玉楼，又谈何去找地位比当年还高的仇人报仇？”
“而我……这些年来，也多受到花娘庇护。虽说她也只因我能带给她利益，才会护我多一些，但她终究算对我有情有义。”
很多时候，花娘本可为了利益，逼她再多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
但花娘没有。
只这一点，她就该记着花娘的情。
“而今，我却恰好，有了机会。”
“只要能靠近当今，成为当今身边红人，何愁无法替花娘报仇？便是花娘的仇人厉害，也大不过陛下。”
“再说了，我还能让那男人看到，我素薇，没有了他，也能过得不错！我同样能爬到更高的位置！”
从素薇眼中，蓦地闪出的亮光，几乎能把兰儿吓到。
兰儿缩缩脖子：“姑娘说的是。兰儿只是还为姑娘不值。”
“不值？”素薇惨然一笑，“我这一生，不过是在这风月场所度过。余生，也不过孤苦依旧。亦只有你，是能一直陪着我的……”
素薇忽地摇头。
“不，便是你，也不可能陪我太久。”
“姑娘！”兰儿急了，“我自然会一直陪着姑娘！”
素薇却是含笑摇头：“你啊，再过几年，便是你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也要想办法将你嫁出去。”
兰儿红了脸：“兰儿不嫁，兰儿只要陪着姑娘！”
她声音渐渐哽咽。
素薇捏了捏她的脸：“莫哭。你又不是不知，我早有这等打算。便是没有陛下来到临水城的事，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在年老色衰之前，想办法接近其他有权有势的人，而后，完成我的心愿。”
“凌王虽好，只是……”素薇添了无奈，“当日也不知怎的，竟和他成了知己。既然已是朋友，我便不好利用他。后来，更是有月月出现……以他和月月的关系，我更不好从中破坏。”
素薇慢悠悠地说着。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低下去。
同在临水城中，另一僻静院子里。
宁不凡与沈素两人相对坐在房中。
沈素盯着宁不凡时的眼神极为不善。
“你有何打算？”
她要问的，是在黑鱼卫已经彻底封锁宁街，不让其他人靠近后，宁不凡究竟要如何找出藏在宁街地下的秘密！
今日，两人依靠易容，在宁不凡先前探出的地道出口附近转悠过。
但就连这些出口，都已经被黑鱼卫守着。
还好两人及时找了其他理由，掩饰掉过去那边的真正目的，才算没有被黑鱼卫盯着不放。
先前他们不曾试过，可否能借助地道入口进入地道。
而今，却是就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除非他们拼命一搏。
只是地道极广，哪儿是短暂的尝试就能将地道中的秘密逐一探索的？
“杨方祁。”宁不凡悠悠吐出三字，“等到杨方祁到了临水城……不，他今天应该就已经到了。”
“哦？”沈素讶然。
“看今日宁街后来的动静。”宁不凡似笑非笑，“他们倒是想要藏着杨方祁已经抵达临水城的消息！只可惜，他们自己所做的事，便将这点暴露了。若非临水城中已经来了重要的人，今日能被调去宁街的黑鱼卫数量就该更多一些，而不是只有今日这点人数。”
沈素皱着眉。
在她看来，宁街那边的黑鱼卫已经足够多了。
宁不凡徐徐解释：“皇帝出行，在他必经之地，黑鱼卫的数量定然会提前增多。临近一些地方的黑鱼卫，甚至是更远地方的，比较空闲的黑鱼卫都会调过来。再者，临水城里住着一个凌王，黑鱼卫数量已经颇多。”
“而近日里，又有太子杨世锦抵达临水城。城中黑鱼卫数量定然更多。”
“若不是另有重要人物抵达，以如今临水城的调集能力，能前往宁街查探的黑鱼卫定然更多。”
“偏偏今日，数量不曾达到我的预期。除了杨放礼、易惊舟两人不重视，那就只能是杨方祁已经到了！”
“除了他，如今还可能抽空到临水城，并且实力不足，需要大量黑鱼卫暗中保护的大人物，我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沈素听得一阵惊讶。
她思索片刻，终究决定相信宁不凡。
长期跟随在靖北郡王身边，对朝中各种事务比较了解的宁不凡，自然比他们更能发现这些问题。
但……
“皇帝到了又如何？我们暂且也没有办法接近他。而且……”沈素顿了顿，“你打算利用皇帝做什么？”
宁不凡勾起的笑充满邪气。
“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们。你们早已派人潜藏在皇帝身边，又究竟打算利用皇帝做什么？若你们不抓紧时间动手，只怕当皇帝来到临水城后，你们原定的美人计就不好用了。临水城里，可是有一名名声极大的花魁！”
沈素脸色大变。
她蓦地起身。
“你胡说什么！”
但她眼中的慌乱，还是出卖了她。
宁不凡双手在前虚压。
“莫急莫急。阿素，你到底比不得赵仁安。若我方才是和赵仁安提及这事，他肯定面不改色，甚至还会反过来问我是不是做了什么，才会有这怀疑。”
沈素喘息加快。
她重新坐下，眼底多出几分懊悔。
果然，在面对宁不凡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一向的淡然。
以至于许多时候，哪怕宁不凡本身也没有什么证据，她都会被宁不凡发现端倪。
偏偏是在面对宁不凡时会如此！
宁不凡一直等到沈素情绪平复许多，才道：“你们做的事虽然隐蔽，但郡王也曾有过同样想法。只是郡王派去的人没过多久就被你们的人打压了，我们最后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沈素又是一惊。
她沉吟片刻，才问：“你刚才所说的人，是素薇？”
沈素来到临水城的时间不是很长。
素薇的名字却好几回在她耳边响起。
城中最有名的花魁，就只有她了。
“不错。”宁不凡颔首，“你们选的那人在宫里做的事情过了。往常倒罢了，如今，杨世锦到了临水城。以他和杨放礼的关系，定然会将宫中不少秘事透露给杨放礼。而杨放礼又要为了与华凝月的婚事，定然要保证杨方祁不会从中阻扰。”
“如此看来，他们最有可能就是找素薇出手，将杨方祁的宠爱从茹美人那里抢过来。”
沈素呵呵一笑：“那又如何？”
她也没有了隐瞒的打算。
宁不凡说得出茹美人，定是早有十足把握。
她不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打消宁不凡的怀疑，改变宁不凡的想法，那倒不如干脆些承认。
“你自认你们的人留在杨方祁身边的时间长，早已得到杨方祁的宠爱，为此完全不担心。可素薇能在水盈州，充当花魁，她又哪里会是一般人？她出手，茹美人比不过。”
沈素原本还想要反驳，最后却只能叹息一声。
她不曾亲眼见过素薇，自然说不出素薇究竟什么地方好。
只是，听着宁不凡这般说茹美人不行，她心中多少有些怨念。
当初，原野堂好不容易才选出了一个茹美人。
他们甚至在找出了茹美人之后，便觉可以完全依靠这方面控制住杨方祁。
后来，茹美人在宫中做出的事，更证明他们的判断不假。
以前他们也曾给皇帝送去其他美人，但那些美人在宫里，最后都比不过宫中其他女子。
只有茹美人，在进宫后，当真独得帝皇宠爱。
“如果，你曾经亲眼见过素薇，你大概就不会怀疑我说的话。”宁不凡再叹，“既然你我如今已经合作，我也多亏有你帮忙，现在行事才算方便，有些事，我也该告诉你。”
“什么？”
“花玉楼上的花娘，当年曾经是京中一位将军的外室。”
宁不凡的声音轻飘飘的。
“那将军名为赵恒安。他的妻子李氏，乃李尚书之妹。这位李尚书，还有一个儿子，名为李文逸。李文逸的妻子，名为郑娉婷。当年杨放礼在京中，还与这郑娉婷关系颇为亲近。”
“当年花娘离京，就是被李氏逼迫，才不得不远离京城。甚至，在她离京之时，花娘不曾察觉已怀有身孕。她一路颠簸，最后失去腹中胎儿，就连自己都几乎丧命。”
“花娘对李家的怨恨，可想而知。”
“而这次，杨放礼若要和素薇合作，想必在得到帝皇宠爱后，素薇也会帮花娘，对李家下手。”
“这李家，先前在京中势力还可以，但也只是二流。后来，李文逸和郑娉婷的事，更导致李家与京中许多亲近杨放礼的人关系变差。”
“再加上那位赵恒安将军，军功一般，更多靠着祖荫，才做上将军位置，实权不足。两家虽有姻亲关系，但起不了多少相互帮衬的作用。”
“关键，还是郑娉婷。”
宁不凡说罢，看着沈素。
沈素会意：“借郑娉婷与杨放礼旧情，好让他们无暇他顾？”
宁不凡微笑颔首：“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拖延一些时间即可。只要这一段时间，能让你们完成你们要做的事，并且将茹美人救走。”
沈素沉吟许久。
宁不凡也不急着催促她，只是在慢慢等候。
终于，沈素道：“此事我会尽量说服赵仁安。”
如今在临水城中，拥有原野堂最高权限的人到底是赵仁安。
宁不凡心知肚明。
他选择县说服沈素，也只因沈素比起赵仁安更好说服。
而后，只要能说服沈素，再去说服赵仁安，也不会太难。
次日。
当两人来到仁心堂时，才发现还有另一人在。
沈素与宁不凡进来时，只看到那人背影。
沈素已先判断出此人身份。
她实在是对这人的身影太过熟悉。
墨奇！
当初她也曾在南星洲与墨奇合作多时。
她转头，看着宁不凡，迟疑着是否该让宁不凡离开。
墨奇对靖北郡王那边的态度，可是与她不同。
赵仁安还算是原野堂中稍微没有那么排外的人，但依旧在面对宁不凡时，多有不喜。
诸多事情，他都不愿让宁不凡参与。
墨奇则更是不喜，还有旁人加入。
但不等沈素开口，墨奇已察觉到她到来，并转过头，看到了宁不凡。
易了容，墨奇也不能立刻认出两人。
他皱眉。
“赵大夫，你今日可是还有其他病人要看？若他们急，我先回家去。”
“不必。”赵仁安摇头，“你认识他们。”
“哦？”墨奇略一沉吟，已猜出沈素两人身份。
他并非今日才到临水城，先前赵仁安便已将这些事情告知他。
“阿素。”墨奇目光柔和些许。
但这点柔和，在触碰到宁不凡后，又化作冰冷。
“若你们还有别的事说，我还是先离开吧。”
他的态度，极为明显。
他就是不愿意与宁不凡合作。
宁不凡淡淡一笑，先坐下。
“我与阿素今日来此，是为了和赵大夫说，凌王等人近日计划。”
赵仁安抬眸：“阿奇，你要不要留下？”
墨奇沉吟片刻。
赵仁安悄悄给他递了个眼神，他方才点头。
沈素将昨夜宁不凡与她说的话，又转告两人。
墨奇脸上表情不显，赵仁安更是一直带着微笑，叫人摸不清他的心思。
哪怕宁不凡又补充说，若不及时行动，茹美人将有生命危险，先前早已被茹美人拿到手的情报也无法传递出来，两人依旧淡然。
只是，两人隐蔽的眼神交流并不少。
宁不凡也不敢多注意，只怕自己多看几眼，就引起两人怀疑。
赵仁安忽然起身，走向药柜，开始抓药。
他嘴里还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知道了。不是什么要紧事，这些药拿回去，吃上两天就好。”
门外，恰好一道人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