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问不出。
就连他，都这般艰难，才在别人的提示下，才想着要试探茹美人。
换做其他，对茹美人无甚了解的人，又怎么可能发现呢？
尤其杨放礼也就这几天，才开始与茹美人有所接触。
甚至，这些接触的时间也不长。
苏振力既希望杨放礼是知道的，并且要对假的苏茹动手，好让他有机会知道亲生妹妹下落。
他也恐惧杨放礼早已知道。
若这些人当真早就已经知道真相，却至今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明，那背后，究竟会是什么原因？
就在苏振力眼中，恐惧不断放大。
杨放礼看似在悠然地喝着茶，但也并非对他的行为毫无关注。
或许是已经想到什么，杨放礼轻叹一声。
“你知道什么了？”
他放下茶盏，看着苏振力。
能今夜在这儿等他这么长时间的人，多半是早就已经有所发现吧？或许，只是不好说出来。
“我……”苏振力迟疑了一下，最后咬咬牙。
“我今天听一个自称姓宁的人说，现在的茹美人，并非是我亲妹妹。而后，我找茹美人，说起了一些我们兄妹两小时候的事。她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假的！
如今的茹美人，并非苏茹！
苏振力没有在杨放礼脸上看到丝毫意外。
他只能看到杨放礼点头：“你果然是知道了这件事。”
似乎有什么，在那一刻碎裂。
苏振力呆呆地看着杨放礼：“你们……都知道了？”他神色忽地惊惶起来。“就连陛下也知道了？如今，陛下冷待她，不仅仅因为素薇出现了？而是，陛下要对她，还有她后面的人动手了？”
等他说完，苏荣才喝道：“闭嘴！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胡说？！”
苏振力跪在地上，低低地笑着。
哪怕苏荣的指责，都无法让他停下。
他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有泪水，从他脸上滑落。
当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传来，其他的消息，还如何能让他在乎？
苏荣也并非真心要阻止他，否则早在他刚开始说的时候就能制止了。
他只是提醒苏振力，这儿，是哪里！
苏振力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
他呆呆望着杨放礼：“王爷，那你们打算……”
“你觉得苏家能逃得了么？”杨放礼起身，走近苏振力。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振力。
他唇边的笑，如地狱盛开之花。
“当年苏家如何逼死一位无辜女子，将这女子一家弄得家破人亡的事，你比本王清楚吧？以前，没有人追究这件事，是没有人往上说。而那些知道这件事的人，碍于你们苏家在当地的势力，不敢动你们。”
“但现在，你觉得你们能逃得过去么？天道昭昭啊。”
说罢，杨放礼从苏振力身旁越过，大步往外走。
苏振力的手伸了伸，似乎想要将他抓住。
只是，很快，苏振力的手，又颓然地放下。
做什么呢？
如今，什么都没用了。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杨放礼与苏荣远去……不，苏荣没有走远。
苏荣陪着杨放礼走出小花厅后，又转了回来。
他蹲下，身体迫近苏振力。
他脸上的笑，充满危险。
“今天你听到的这些话，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对吧？如果外面还有人知道了这件事，那将会发生什么……我想，你不会希望经历的。就算你怎么说，你也不可能将这些消息传回苏家。只是，你若说出去了，你将要经历的，会变成什么，我就不敢肯定了。”
说罢，苏荣站起。
他也该离开了。
苏振力却在这时，匆忙地将他衣角抓住：“等等！”
只看他的动作，便知他如同将落水后仅有的那一根救命稻草抓住。
苏荣眉头微皱：“还有事？”
“胡素素和胡宁两人呢？他们会怎样？”
苏荣愣了愣。
“你要问的，是他们现在的情况？”
他打量着苏振力，试图从他脸上看到其他申请。
苏振力却只是苦笑一声。
“对。我之前说了会娶胡素素。王爷也说了，我既然已经把这样的话说出去，那我就必须得娶。但收拾我们苏家的时候，胡素素和胡宁……逃不掉吧？他们是无辜的！”
苏振力的语气重了些。
在他眼中，透着倔强。
苏荣看了他半响，却是笑起来：“如果你还准备为其他人担心的话，那我劝你大可不必如此。王爷确实说了，这婚事不可能随便取消。但你们还没有定下魂契吧？若一直到你们苏家出事了，还没有到该要举行婚礼的时候，他们自然与你无关，也不至于被牵连。”
苏振力似是松了口气。
但很快，他的笑容，又添了几分苦涩。
两个无关的人，不至于被牵累，也改不掉他们一家的结局。
但既然是当年造下的孽，如今又能说什么呢？
苏荣饶有兴致地问：“只是你竟然也会在乎这件事？还是说，宁不凡与你说了什么，你才不得不如此？”
听到一个略微有些陌生的名字，苏振力诧异。
“宁……宁不凡？你是说，那个找我的人，就名为宁不凡？”
他先前可是只知此人姓宁，却不知道其他的。
“不错。”苏荣颔首，“你所说的那个人，也是我们现在迫切要找的那位。他既然找过了你……想必，他也准备好现身了吧？”
“我们……当真就只是在你们的争斗中的牺牲品？”问完，苏振力才意识到，就连牺牲，其实都是在苏家早已犯错后的事。
不过，哪怕没有苏家以前的错，这一回，都是借了他来进行博弈。
苏荣已坐下。
他看着苏振力时的笑意更深。
“你当真不会将今夜我与你说的话，再告诉其他人？”
“苏侍卫，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有机会说出去？”
苏荣轻笑：“这倒是。你绝对没有机会。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告诉你，也不是不成。”
苏振力屏气凝息，唯恐自己听漏了苏荣说的任意一个字。
苏荣不紧不慢地说着。
他虽然不至于宁不凡出现之后，可否还有其他人第一时间留意到宁不凡的动静，并且将宁不凡抓住，但他能从宁不凡这一回的反应中，猜测到宁不凡的意思。
交手多时，纵然宁不凡有些时候的反应，确实略显古怪，但总体上，宁不凡的举措，依旧有迹可循。
他足以从宁不凡如今的选择中推断出，宁不凡已经改变主意。
苏振力则是听得大为惊讶。
他当初怎么都想不到，就在他遇到了一位赏心悦目的美人背后，还有这等事！
尤其是苏荣说，他会对顶着胡素素名字的沈素产生强烈感受，都是因为沈素身上那种独特的香气后，他更是震撼莫名。
竟然，世间当真还有这种东西？！
可由不得他不相信。
结果早就已经摆在他面前。
他刚看到沈素的模样时，纵然有些感觉，但这感觉也并非特别强烈。
还是那一股诱人至极的香气，在他鼻尖萦绕后，他才按捺不住地非要继跟着沈素不可。
再后来，决心就要提亲……似乎这背后，都少不了那一种莫名其妙的香气的吸引。
但那明明只是一种香气！怎么可能会做得到这种程度？
他想不明白。
只是听着苏荣说，苏振力就知道，这一次他卷入的事，太大了。
大到了就算不去追究苏家以前犯下的错误，他们都逃不掉。哪怕他再次之前，完全不知道沈素等人身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阴谋，只要他卷入了，就无法从中离开。
纵然苏荣和他说的时候，已经极具选择性地将一些实在不适合说出来的事情隐瞒着，他依旧感受得到，其中藏着的恐怖。
那一瞬间，他已是头脑一片空白。大概，还有另一原因，就是他已经什么都不敢去想！
苏荣挑着能说的说完了，才叹道：“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事……哪怕你保证不会往外说，我也不敢继续留着你在外面了。苏大爷，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苏振力愕然：“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放心，如今还不到动手的时候。哪怕到了那一天，我也不会私下处理你，肯定会让你回去，和你们苏家其他人一起接受处罚。我只是打算委屈你，到不能与其他人联系的地方待一段时间。估计不用待多久了。”
苏荣的话还算得上客气。只可惜，如今听着，却分明能从这话中听出森寒。
苏振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莫说苏荣不相信！便是如今已经翻来覆去地保证了几回的他，其实一样有些不相信，自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说。
尤其是知道了苏家必将倒下之后。
或许茹美人与他们苏家也有仇怨，将他的亲妹妹藏去了不知何处，甚至已经直接杀了，但在家中其他人的安危面前，他难保自己不会在思来想去后，决定将所知的事情坦然告诉茹美人，好护住自己一家。
但苏荣将他软禁住，那他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
待到苏荣将这些事处理完成，再到杨放礼房中，便看到杨放礼的坐在灯下，一个人摆弄着棋子。
见得苏荣，杨放礼也不急着问苏振力的事，只是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苏荣坐下，陪自己下棋。
苏荣看了看旁边的棋罐，里面装着的，分明是黑子。
他便拿起棋子，陪着杨放礼下棋。
棋盘上，黑子与白子不分胜负。毕竟先前执黑子与执白子的人都是杨放礼。
若再过一段时间，或许还能分出胜负。
苏荣加入后，黑子渐渐落入下风。
杨放礼轻叹一声：“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武功进步倒是不小，只可惜这下棋的水准，还是一如既往。”
苏荣微微一笑，便把今日苏振力的事说出。
杨放礼点点头：“茹美人那边呢？你准备好如何说了没？苏振力莫名其妙失踪，又是在问完她以前的事之后，难保她不会起疑心。”
“不怕。”苏荣沉声道，“苏振力这些日子与华二爷走得很近。只说他们两个一起去玩，茹美人也不会那么快就怀疑到是我们动了手脚。”
“他？”杨放礼挑眉，“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也就瞒得了一时了。原野堂那边还真沉得住气，到了现在，竟都还没有一个人要来这茹美人。本还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将他们都给一网打尽。”
杨放礼语气颇是遗憾。
苏荣则没有那般在意。
“原野堂既然还能藏得住这么久，现在他们不去做什么，那也正常。毕竟，茹美人再重要，在素薇出现之后，他们也定会觉得，茹美人影响力不如过去。为了保住一个或许已经没有什么用的人，却要去做这些事……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吧？”
虽然是这样说着，苏荣却也有些不大相信。
毕竟，茹美人混在皇宫里那么长时间，搜集到了另外一些信息，那也是应当的。
他不相信茹美人就没有做好自己会被原野堂抛弃的准备。
想必，在茹美人手中，定然还有另外一些暂没有被原野堂知道的东西。
“若原野堂当真不再理会茹美人……”杨放礼顿了顿，又有些诡秘地一笑，“那也没什么。反正到时候，我们就再去找茹美人，劝她投诚好了。”
就目前来看，茹美人还没有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再者，以她在原野堂昔日地位，她知道的事情，绝对不少。
而这时的仁心堂中，赵仁安等三人聊着聊着，已是将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都说了一遍。
宁不凡忽地问：“赵大夫，我倒有个问题要问你。那天你给我的那几剂药，我都已经拿了出来，然后让阿素制成药粉了。你在药方上还写了，是准备用来算计华姑娘的？”
原本融洽的氛围忽地僵住。
华应波冷冷地盯着赵仁安，等他的解释。
赵仁安脸色微变。
“这个……你们之前的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吧？”他本打算迟一点再具体解释，但对上华应波冰冷的眼神，连忙抢着道，“再说了，如果只是我之前那药方中的药，就算你们真拿去对付华姑娘，那也没用的。她身上早就有解药。”
“早有解药？”华应波脸色依旧不曾好转。
“对。那药方其实我早就研究过了。这也算是以前我行走江湖的防身药粉之一。后来墨奇和我说想要用这种办法抓住华姑娘，我就骗他要再研究一种好用的药粉。我只是拖延了一些时间，这才将以前的药方拿出来。”
宁不凡似笑非笑床看着赵仁安。
华应波也不说话，只冷冷望着。
赵仁安硬着头皮解释：“当年华应洪做菜，结果硬生生将饭菜做成了能让人上吐下泻近乎毒药的东西，他家邻居请我过去，我就曾将解药给了华姑娘。”
“哦？”华应波凝眉思索，“难不成，你那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的事？”
他的不信任，极为明显。
宁不凡也是一副狐疑的模样。
赵仁安长叹：“大概……是真的预料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