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通锵的一声,掣出一柄通体黝黑,四尺长的阔剑,在手中掂一掂,沉笑道:“小子,你兵刃呢?咱们在剑上分个高低。”
他这一亮剑,站在南首的柴一桂亮出一片铁牌,西首的娄通亮出点穴镢,北首敖六亮出火叉剑。(剑实作丫字形火叉状,是离火门的兵刃)四位香主身后十六名武士看到香主亮出兵刃,也同时掣出长剑来,长剑出鞘,发出一阵锵锵剑鸣,声势也颇足惊慑人心!
宁无缺和他们每人对了一掌,心头也大感震惊,眼前四人,几乎没有一个弱手,他们身后还有十六名剑手,武功纵然不及香主,大概也不是普通武士。
何况神灯教主和霍五太爷一起站在北首屋脊上,尚未出手,看来今晚落在他们预先布置的陷阱之中,要想脱身,当真难如登天。
自己和他们无怨无仇,只是误会而已,但这场误会,任你说破嘴皮,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师父一再告诫自己,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得妄下杀手,那么今晚岂不是变成了挨打的局面?
佛怒莲,当真害死人!
郑玄通阔剑横胸,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也不亮兵刃,忍不住喝道:“小子,你听到了没有?郑某叫你亮剑!”
宁无缺目光一抬,昂然道:“诸位最好不要逼人太甚,在下已经说过,不是佛怒莲了。”
敖六喝道:“小子,废话少说,你不亮剑可以,教主要你束手就擒,你只要束手就擒,就可无事。”
宁无缺剑眉一挑,忽然朗笑一声道:“宁无缺出道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从未怕过谁来,更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今晚之事,乃是四位一再相逼,宁无缺恭敬不如从命,但刀剑无眼,若是伤了人,就咎不在我了。”
“锵!”一道青虹从他腰际飞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三尺青锋,原来是一柄软剑,此时挣得笔直,看去其薄如纸,但寒芒吞吐,分明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器。
苍龙谈朕目光一注,失声咦道:“会是青阳剑!”
他左手一摆,沉喝道:“你们且慢点动手,老夫有话问他。”一面目注宁无缺,问道:“小友尊师是谁?”
他因为看到宁无缺手上的青阳剑,不禁使他想起六十年前江湖上一位出名难惹的怪杰来!
宁无缺道:“在下家师从未在江湖行走,说出来了,教主也未必认识。”
谈朕又道:“那么小友手中此剑,可是尊师昔年之物?”
宁无缺道:“不是。”
谈朕看他回答得很快,心中也自哑然失笑,那位怪杰并非少林出身,眼前这年轻人使的手法,却出自少林,和那位怪杰,分明毫无瓜葛,这是自己多虑了。一面又道:“小友可是少林门下?”
宁无缺道:“在下并非少林门下。”
“哈哈!”谈朕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夫问你的话,小友最好是实言相告。”
宁无缺正容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很好!”谈朕一抬手道:“好,你们就试试这位小友的剑法也好,只是不可伤了他。”
他因这年轻人颇多可疑之处,自然要看看他剑法路数。而且心中也动了怜才之念,如能把此人收到神灯教下,岂不更好?
“试试他剑法”,这是教主已经下了动手的命令。
郑玄通那还敢怠慢,手中阔剑一指,目注宁无缺沉喝道:“郑某让你先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宁无缺朗朗一笑左手中指弹着剑脊,发出铮然清吟,目顾四人,傲然道:“既然动手,何须客气?四位只管一起上好了。”
郑玄通嘿然道:“你果然狂得很,好,接招。”
喝声出口,乌黑阔剑有如毒蛇出洞,一闪即至。
宁无缺斜退半步,避剑出招,长剑斜削出去。
郑玄通一剑出手,剑势带转,第二剑又急袭而来,他一支阔剑足有四尺来长,剑势沉重,但在他手中却似灵蛇乱闪,指东划西,倏忽变幻,使得极为轻灵,足见他剑上造诣炉火纯青!
宁无缺随着展开剑法,看去招式古拙,使得也不快,但你刺向他左首,他剑光也正好左首出现,等你刺到他右首,他剑光也及时到了右首。
每一招正好把你刺去的剑招破解无遗,好像是等着你的一般,使来游刃有余。
郑玄通连发了一十三剑,均被宁无缺轻易破解,不觉大为怒恼,口中大喝一声,身形骤然间增高了数寸,随着剑势扑起,阔剑大开大阖,急攻而出。
这一下但见他全身剑光缭绕,宛如雷霆迸发,每一剑隐隐可闻风雷之声,可说凌厉无俦!
再看宁无缺好像若无其事,对郑玄通的凶猛攻势,丝毫不以为意,依然见招拆招,剑法古拙如旧,任你郑玄通不住的飞扑,还是被他一一封挡住了,看去毫无进展。
柴一桂朝娄通、敖六打了一个手势,首先发难,身形一矮,快如魅影,一下欺到宁无缺右侧,手中铁牌悄无声息的朝宁无缺后心拍到。
宁无缺听风辨位,身形一侧,长剑已经先到,当的一声,砍在他铁牌之上,只觉对方铁牌极为沉重,右臂隐隐发麻。
柴一桂也被他这一剑震得后退了半步,心中暗暗惊凛:这小子剑薄如纸,居然能和自己沉重铁牌硬打硬磕!
两人身形堪堪错开,娄通、敖六同时一齐抢了上来,一个点穴镢抵隙蹈暇,飞洒出点点镢影,一个火叉剑急疾摆动,随着宁无缺的长剑,企图以剑锁剑。(他火叉剑剑尖如叉,善于锁拿)
宁无缺身形一转,向左避开,柴一桂立即一步跨上,铁牌又无声无息的拍来。
这回宁无缺在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压力自然极重,他身形连旋,一支长剑奋起全力,居然也使得大开大阖,忙着和四人周旋。
最使郑玄通、柴一桂、娄通、敖六四人感到纳罕的,他们明明有四个人联手,但每人都感到宁无缺好像只是在和他一个人动手。他一支长剑何以能应付四个人呢?
他们因有四人围攻,自可仔细观察宁无缺的剑路。
原来宁无缺使的这套剑法,似拙实巧,似慢实快,他身形左转,长剑就交到左手,化解开郑玄通攻去的剑势,就趁机向柴一桂攻出。
等到身形右转,左手长剑已经交到右手,化解了娄通的点穴,就剑势一转,和敖六的火叉剑硬接,左手一剑之中中,有守有攻,右手一剑,也同样有守有攻。
守势只是拆解来招,但那一招攻势,却凌厉无前,和他硬打硬接的人,往往被他剑上极强的震力,震得不得不后退一步,就这样把一柄剑交来交去,守攻兼顾,在四人的环攻之中,依然谁也攻不进去。
在外人看来,宁无缺固然挥洒自如,毫无败象;但在宁无缺来说,他剑交左手,必须连续发出两招,才能分别敌住两个敌人,等到剑交右手,依然要连发两招,分敌两个敌人,
这样把长剑递来递去,一招也疏忽不得,何况每一招只能敌住一个敌人,只能应付对方四人的攻势,自然无法克敌制胜,那就是缠斗。
缠斗下去,自然会拖长时间,时间一长,体力的消耗就比对方四人要多。
更何况对方四人论功都不会比他差,论对敌经验,也只有比他丰富,他所凭仗的只是这套精妙的剑法而已。
在四个围攻的人中,他只要击败一个,或许还有突围的可能,但对方四人攻势绵密,他击向一人,其余三人业已相继攻来。
始终打不破这四人联手之局,能够支持不败,已经不容易了,要想击败某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不过顿饭时光,宁无缺已经打得汗流浃背,双臂也渐渐有酸麻之感,但到了此时,惟有咬牙苦撑,毫无胜算可言。
他拼着不住的提吸真气,拼力施为,但一个人的体能,已经发挥到极限,再也无法增加。四人的攻势不仅没有松懈,反而在不断的加强,连他自己都感觉到实在无法再支持下去了。
这一情形,久经大敌的神灯教四位香主当然看得出来。
郑玄通大笑道:“哈哈,看你还能走得出几招?”
柴一桂道:“这小于最多只能支持个十招八招了。”
就在此时,宁无缺耳边忽然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样和他们缠斗到几时去?听着,我把一条绳索丢过来,你要迅速用左手接住,立即腾空跃起,要跃得越高越好,好了,现在我丢过来了,你准备了!”
宁无缺不知道这说话的是什么人?但他心思敏捷,立即想到此刻要想脱出他们的包围,这人说的办法,果然不错。真要有人在远处投来绳索,自己接住了,往上纵起,那人用力一拉,自己就可以脱出战圈了。
心念方动,只听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说道:“好,快接住了!”
话声入耳,果然有一条绳索从头上直垂下来。
宁无缺左手迅快接住绳索,因为是在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围攻他的四人自然没有看得清楚。
宁无缺口中大喝一声,突然身形飞旋,长剑进发,奋力朝四外横扫出去。
这一剑正是“达摩剑法”中的“横弥六合”,剑光登时大盛,接连响起一阵连珠般兵刃击撞之声,剑上含蕴的震力,把四人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宁无缺一剑把四人逼退,但自己一条右臂也震得一阵酸麻,长剑几乎脱手。
他咬紧牙关,握剑不放,趁机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往上窜飞起三丈多高,陡觉左手绳索一紧,拉着他朝南飞去。
这一下当真比飞鸟还快,一下就凌空横越大天井上空,飞出了霍家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