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因为吊了八天了,所以……不能动。
女魔头没有立刻解下妖舟,便是这个道理。她将长鞭一卷,重新盘在妖舟的脖子上,将绵延不绝的内力,一点点儿输入到妖舟的身体里,让她冰冷的身躯逐渐变暖。
这一次,女魔头没有继续逗弄季燃,而是说道:“行了,知道她不能动,先暖暖再放她下来。”
季燃愣住,察觉到女魔头并不像骗人,却越发迷糊,不晓得这是哪路妖魔鬼怪啊。
女魔头蹙眉,说:“缺心眼的!还不放人?不然等会连你和她一起抽!”
季燃看向楚晏,楚晏说:“快听她的,不然真要一起抽了。”
季燃回头,看向举起大拳头的四师傅,挑眉问:“偷袭?”
四师傅挑起兰花指,用食指轻轻点了季燃的额头一下,细声细语地说:“偷袭干啥?看看你长啥样。”
季燃第一次感觉到啥叫冷。他一哆嗦,手一抖,楚晏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皇上,竟顾不得穿大氅,一路骑马飞奔而来。他明明就在皇宫里面,却一刻都等不及了。
临到近处,丢了马,一路向城墙上爬去,因为激动,竟一脚踩在了雪上,摔了一个跟头。去通报的御林军首领王兆,忙搀扶起皇上,说:“皇上小心。”
皇上却不管不顾,推开王兆,一口气奔上城楼。
白茫茫的一片之中,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缓缓回眸,却不见笑颜。然而,只是这一眼,就让皇上泪湿于眼眶。
他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找了那么久的心上人,竟然……竟然会出现在眼前。
皇上下意识伸出手,去抓女魔头,却生怕抓空了,让梦里出现的情景,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女魔头看到皇上,却肝火爆燃。她一甩长鞭,朝着皇上就抽了过去。
是的,第一个敢抽皇上的女人,就是她金知了!
皇上生生挨了一下子,瞬间清醒,终于相信,这不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梦。
守在墙头的兵将,大吼着:“保护皇上!”
皇上却一摆手,说:“都退下。”
兵将还要表达衷心护主的情感,却被王莽都赶了下去:“退下!皇上有旨,都退下!”
金知了扬起鞭子,照着皇上再次抽出。
皇上一把扯住鞭子,手掌心都红得要渗血。他看着她,颤声喊道:“知了……”
金知了一把扯回了鞭子,说:“别叫我的名字,你不配!”
皇上的呼吸一窒,说:“朕……朕思你若狂,寻你多年……”
金知了说:“天大地大,你若真想寻我,岂会找不到?别说那些身不由己的话,老娘不爱听。”将长鞭手把指向妖舟,“老娘问你,她犯了什么罪,要被你吊在这里?!”
皇上没想到,金知了一开口,竟是为了妖舟。他不敢置信地问:“你是……为她而来?”
金知了回道:“没错。”
皇上的心往下一沉,回道:“不是与朕叙旧?”
金知了继续回道:“不是。”
皇上将有些发抖的手指,藏入衣袖,背在身后,冷下脸,说:“她犯了重罪,死一百次都不够。朕仁慈,将她吊在这里十天,让帝京贵女引以为戒。”
金知了问:“可否将人放了?”
皇上心中有气,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竟然是为叶泛舟回来的,又怎么可能将人放了,不但丢了心和面子,还要强迫自己承认,在金知了心中,自己不如一个丫头重要。于是,皇上冷漠地回道:“她是重犯,朕金口玉牙,岂可随意更改圣旨?”
金知了缓缓点头说道:“很好,很好……而今还剩两天,老娘就在这里陪着她。”
皇上蹙眉,问:“你与她,是何关系?”
金知了盯着皇上的眼睛,说:“她是我的女儿,亦是你的骨血。”
皇上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遭到雷劈的表情。他那刻意藏在袖子的手,如同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再也藏不住了,直接蹦出来,指向金知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金知了回道:“说过了,就那个意思。你爱信不信。老娘就在这儿等她两天,然后把人带走。没人稀罕当什么破公主!”一扬大氅,重新坐回到墙头上,低下头,对妖舟说,“臭丫头,混得这么惨?!等你挺过这个劫,看老娘怎么抽你!”
妖舟的睫毛颤了颤,没能睁开眼睛,唇角却似乎上扬了一下,笑了。
皇上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什么,等到他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自己趴在墙头上,冲着御林军首领王兆喊道:“快!快把人放下!”
季燃立刻扑上去,推开王兆,说:“我来我来,你们别动,别伤到她……”转眼一看,目光落在了女魔头的长鞭上,“岳母,鞭子可否借用一下?”
岳母?女魔头扬鞭就想抽他,不过终究是忍住了,转手将鞭子丢给了四师傅。
四师傅攥着鞭把,季燃心领神会,扯着鞭尾,飞身跳下墙头,来到妖舟身边,轻柔地抱起她,将其拥入怀中。不敢用力,唯恐伤到她分毫。
季燃如同抱着世界上最脆弱、最珍贵的宝贝,一点点蹬上了墙头。
楚晏伸手要接,季燃却不肯给她,只是用大氅将她裹好,如同抱着宝贝一般,将她捧在怀中,眼泪瞬间掉落,砸在了妖舟的脸上。
妖舟的睫毛颤了颤,终是睁开了眼睛,冲着季燃一笑,声音沙哑地说:“别哭,我梦见……娘了……”言罢,又昏死过去。
女魔头、楚晏和四师傅的眼圈,瞬间红了。
女魔头一挥手,说:“走!这破地方,再也不来了!”
皇上忙将人拦下,说:“阿舟这番模样,不适宜搬动,宫中药材应有尽有,先……先把人救醒再议。”
这一刻,皇上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一个心怀忐忑的父亲。他是万万没想到,被自己折磨成这副模样的阿舟,竟……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那段情、那一夜,他始终记得。只是不曾想,自己竟成了父亲。上天在惩罚他,亦何尝不是在补偿他?!所以,不能走,谁都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