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知道,谎言这种东西,只要统一口径,就能攻无不克,但是……不能被分开审讯,否则定然漏洞百出。于是,他立刻开口道:“阿舟这般虚弱,我们得研究个方子才好,否则日后定然落下病根。”
一听这话,皇上和女魔头都没了叙旧的念头,纷纷询问道:“什么方子?”
季燃回道:“我们到旁边屋里去说,这里让朱公公看着,想来不会出错。”
朱德海立刻保证道:“是是是,老奴定然睁大眼睛看着,不会出错,否则老奴就一头磕死!”若非真是上心了,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女魔头一点头,应了。楚晏却还是不放心,留下了四师傅陪着。毕竟,他和朱德海没那么熟。
剩下的人,皇上、女魔头、楚晏和季燃,去了隔壁房间,研究起了所谓的方子。
隔壁房间有张榻,还有一个方桌和四只木墩。
皇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榻上,女魔头、楚晏和季燃则是坐在了小木墩上。
平时,这种摆放座位的方式,会体现出皇上的尊贵不凡,而今……他却好似被孤立了一般,总感觉屁股坐得不够舒服。
小太监将茶水奉上后,悄然退出。
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说话。
皇上看向女魔头,暗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不见一丝白发,姿容更胜从前。”
女魔头看向季燃,以眼神示意道:“不是说方子吗?快说啊!没看见老娘被人盯着呢吗?!”
季燃看向楚晏,送上眼神,示意道:“这位自称是岳父的大人,该你登场了。”
楚晏扭头看向皇上,腹诽道:“敢直勾勾地盯着我家娘子,仔细爷朝你吐口水!”
一圈下来,仍旧无声。
女魔头到底是爽快人,一拍桌子,对季燃说:“说吧,什么方子?”
季燃回道:“养心养身的方子,容小婿仔细斟酌一二。”言罢,用食指敲了敲额头,做出冥思苦想状。前路未明,他家娘子愣是凭借一己之力,整出两个娘和两个爹来。他还是先观望着看看吧,不能太早站队。
皇上没有心情和季燃耗着,再次看向女魔头,说:“其他人退下。”
这一次,女魔人竟当着皇上的面,攥住了楚晏的手,说:“这些年,我习惯了他陪在身边。我的事,无不可对他言。”
楚晏高高悬起的心,瞬间平稳落回原处,他回握着女魔头的手,坚定不移。
季燃瞬间透彻,这很可能就是前夫和现任的尴尬故事。
皇上早就窥探到了一丝端倪,却不认为金知了除了他,还会有其他男人。而今,金知了却当着他的面,拉着奸夫的手,简直……罪无可赦!
皇上眼中风雪欲来,眼瞧着就要发动海啸。他捏着茶杯,尽量稳住情绪,声音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艰涩:“你敢?!”
既是问句,也是感叹句。
是的,他知道,金知了真敢。这个女子,就是这么敢作敢为。喜欢他的时候,拎着一湖酒就……
金知了直接炮轰皇上,一拍桌子站起身,用比皇上更大更怒更凶狠的声音咆哮道:“我敢?!老娘怎么就不敢了?!老娘刚和你好上,就被人挑断手脚筋,扔到了罗刹域!”直接将手腕怼到皇上的眼前,让他看那微不可察的疤痕,但却可以掀开血淋淋的回忆。
皇上震惊无比,真是万万没想到,他遍寻不到的心爱女人,竟……竟被扔去了罗刹域,且……挑断了手脚筋。那……那里住着的,皆是恶贯满盈之人。
皇上瞬间心疼到无以复加,伸手去摸金知了的手腕,金知了却避开了皇上的触碰,收回了手,继续道:“我刚到罗刹域,就被十多个臭气熏天的男人围上了。若不是他追寻我而来……”抬手指向楚晏,又回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现在是什么?一堆肮脏至极的皑皑白骨罢了。”
皇上的眸子轻颤,喊了声:“知了……”
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是对皇上最大的侮辱。
金知了说:“是他护着老娘,打跑了那些恶人,帮老娘接上了手筋和脚筋;也是他,背着老娘上山打野兽,唯恐将我一人扔在罗刹域里,被那些恶人欺负了;也是他,在老娘手不能提、脚不能行的时候,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你知道,他是怎么一口一口喂我喝粥的吗?!你知道,他明明知道孩子生父不详,却甘之如饴护我一生吗?!”
皇上的唇颤了颤,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
金知了冷笑一声,说:“老娘不是没给你机会。从爱上你,到生下妖舟,老娘一直在等着盼着,希望我爱的男人,能来接我出去。你知道,一直盼一直想是个什么滋味吗?外面有个风吹草动,我就会以为,是你来了……”说到这里,女魔头的眼眶湿润了。想起过往,不但环境凄苦,就连心都是浸泡在黄连里的。若不是有楚晏,她真是活不下来。
金知了吸了吸鼻子,一扬下巴,扭身坐回到小木墩上,用食指敲了敲桌面,一句话做了总结,说:“等到孩子生下来,老娘就决定和他过了。”
季燃没喝茶水,却也差点儿喷口水,暗道:“这……娘子的娘亲,果然生猛啊。那大夫人,从娘子出事到现在,从未出现过,可见不是好娘。”
皇上攥着茶杯,似乎想喝一口茶,稳稳情绪,奈何手抖得厉害,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怎样都无法平静。
一想到,被挂在城墙上的女子,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且,这道旨意还是他亲自下的。这种感觉,好似……被挖了肉。
他的孩子不算多,比起以往的皇上而言,他的子嗣偏少。所以,他对每一个子女都很在意。可要说喜欢,他确实喜欢阿舟。多聪慧机智的孩子,奈何……不晓得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在她和妍儿互掐时,他选择性的偏向了三公主。
而今,后悔万分,却不知道,想要修复这段父女之情,是否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