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与白风的战斗后,重伤力竭的少年失去了意识。
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不过他并没有向空中飞去,而是像根在空中失去风力的羽毛一般朝下落去。
这一落好像没有尽头,他在不断地左右飘荡,不变的是他一直在向下落去。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飘落到何方,但他并未恐惧,准确的说现在疲乏到极限的他对一切都已经无所畏惧了。
哪怕最后迎来的是刀山火海,他也只想继续闭着眼睛好好睡一觉,是生是死他都无力去管。
最后他也不知晃悠了几个世纪,脊背才靠着了踏实的地面。
光?!
略有些刺眼的光线让少年慢慢睁开双眼。
蔚蓝的天空中有洁白的飞鸟在啼叫着飞过,舒适的暖风吹起额前的发丝,和煦的阳光洒在脸上。
这是...天堂吗?
少年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碰在柔软的植被上,根据触感的熟悉度,他可以推断是草地。
【啊...天有多高啊...抬眼望穿亦不见......】
【啊...天有多近啊...彼方尽头地连海......】
在距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个女孩在唱着不知名的歌,空灵悠扬的歌声回荡在耳畔,声音的主人仿佛触手可及。
奇怪?这里...我好像来过?
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少年想要起身查看声音的源头,却发现他的身体完全不能动弹,睁眼便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动作。
对了,这是梦。
虽然花了些时间,但少年还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这个梦境之所以会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沙沙......
在少年刚刚想清楚时,女孩的歌声停止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在朝着少年靠近,那是如同风吹过麦草的声音,他能感觉到有个散发着温暖的气味的人在向自己走来。
你是谁?为何总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曾经见过你吗?你在唱什么歌?又为谁而唱......
少年想要向来人提问,明明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托出,然而他的咽喉里却好像有粒炭火在燃烧,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仰躺在地的姿势也无法改变,但也用不着他费尽心思去抬头,这个神秘的女孩已经走到他的视野里。
现在她就站在少年的身旁,用慈悲又温柔的目光打量着他。然而这时少年的视线也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眼中只有那个女孩模糊的剪影。
少年知道,这是梦醒的征兆。
可恶!难道我又要错过了吗?
他一直很想弄清楚这梦中人的真身,这次自己的目标仿佛触手可及,难道又要这样结束吗?
我......不甘心!
少年拼尽全力想要抬起自己的手臂,然而他的双手好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了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似是注意到少年心里的苦恼,梦中女孩在少年身旁慢慢蹲下,并将自己的右手伸向了少年的面颊。
【这里...你不该来.....】
少年瞪大了眼睛,这是印象里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发出除歌声以外的声音,同样也是第一次自己真正......触碰到她。
“唔啊!!”
来不及回味脸颊上的触感,一道强光在少年的眼前闪过,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少年发现自己眼前的是老旧到龟裂发黄的天花板。
“咳咳!水...水!”
除了这个粗劣又熟悉的装修外,鼻尖还充斥着刺鼻的药水味,少年立即明白了自己现在的位置。他还想向旁边的人问什么,结果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好像着了火,少年发出剧烈的咳嗽。
少年尽力喊出自己的要求,在一阵桌椅移动声后,他的面前很快就出现了一杯冒着白气的热水,耳边传来老沃兹的声音。
“呦?小子,你终于醒了。”
少年暂时没有理会这个猥琐的老医生,由于双手都打着绷带,他就将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仰头将里面带着许些药味的热茶一饮而尽。
老沃兹一边提着茶壶往空掉的茶杯倒水一边说道:
“你小子还真是狠,肋骨断了八根不说,伤得最严重的右手变成两段,右手尺骨直接断成三节,里头的筋脉也大多断裂破损。啧啧,简直惨不忍睹啊......”
“你直接说能不能治好,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就行。”
听着老沃兹说自己的病情,少年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毕竟当时他就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具体情况心里也有数。
“哈哈,那我就不废话了。”
老沃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稍微认真点说道:
“当时你被送过来时,我一看你右手的情况就打算去工具箱里拿锯子给你截肢保命,”
“哦?”
少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右手。虽然这只手被包成了一个大棒槌,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右手确实还在。
“然后呢?”
“呦?!你还真是一点不怕?”
老沃兹见少年眉头都不皱一下,着实有些诧异,要知道他行医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完全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的病人。
“不怕,反正我手现在好好的,那我左手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也绑成这样?”
“你左手伤势虽不比右手,但手腕脱臼,小指骨折,我可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那些骨头给你接好。”
“哦,是吗?”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面色除了苍白些也看不出异状,就好像他全身的伤势都只是假象一般。
其实并不然,该疼的地方依然疼,少年没什么表示纯粹只是因为受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而且刚刚睡醒的他也不想大惊小怪,虽然这次的伤势或许是最重的一次,但令自己濒死的重伤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小子,你下次可就未必那么幸运咯!”
老沃兹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
“考虑到你小子的前途,免得你成残废,我就往你断掉的骨头上打了几枚骨钉,把那些骨头接了起来,才勉强把你这只手保下来了。当然你的胸口我也给你开过刀接了骨,你现在除了要养伤外是没什么事了。”
虽然老沃兹的为人不是太靠谱,但他的医术确实是一流的,除了药剂师这层身份外,老沃兹也擅长外科手术,可谓是内外兼修。少年这回若不是由老沃兹医治,等他一醒来他那只承受了罡气和地面双重冲击的右手就该没了。
“谢了。”
少年一时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语句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太过热切的语调对这个猥琐老头并不适用,他犹豫片刻结果只能勉强从口中挤出一句语气平淡的“谢了”。
但这恩情他是记下来的。
“不用谢我,这趟下来,你现在欠我医疗费2500钢币,记得在三天内还账,不然我会按照每天百分之十的利息收账。”
听到这夸张的金额,少年咋舌道:“啧!你这是在敲诈啊!”
收回前言,感激老沃兹是个错误的想法,这厮从不干免费的好事。
老沃兹瞪着眼睛说道:“嘿!小子,你要是真觉得不行也可,我这就把你给轰出去,爱治不治。”
“我这次没报销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少年只能认了。不过他这算是在大斗场弄的伤,按理说自己应该会像上次一样有医疗福利才对。
“没有,上面这次没有任何消息。”
老沃兹摇头否定着,虽然他贪财,但这方面的消息老沃兹不会乱报。
“再说你这又不是生死斗,普通角斗比赛受的伤,一向都是没有治疗费用的补贴的,就算你是打败了那只不可一世的母老虎也一样。”
“那个女虎人......她怎么样了?”
听到老沃兹提起白风,少年也才想起这个女虎人的事来。
白风当时吐血倒下虽说是她自己打出的伤势,但多少要隐人耳目,就算是假的也要真一点,所以她伤的应该不会太轻,当然也不会有多重就是了。
要说少年为什么关心白风......虽说他身上的伤势基本都是因为白风,可他也清楚这次会伤成这样和自己硬要逞强脱不开干系。再加上白风在赛场上处处留手,还主动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这让少年对白风并无任何怨念,反倒有着不少好感。
老沃兹动了动眉头说道:“哦?她好得很!兽人一贯恢复力强,她在被抬到我这儿躺了还不到半刻钟就活蹦乱跳的走了。”
“好吧,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少年听到白风确实并无大碍,心里顿时好些了。
至于老沃兹要求的天价医药费,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是非交不可了。毕竟自己以后在铁羽城受伤还是得找老沃兹来医治,再说铁羽城终究就那么大,欠了账不可能跑得了。
而且此时他还在老沃兹的手上,鬼知道这个医德败坏的老混蛋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
眼下不如先答应下来,钱的事情后面再想想办法。
“呵,这就对了。”
只要钱给到位,老沃兹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他向少年建议道:
“你小子以后可要注意静养,人的骨头很脆弱,经不起太多折腾,而且你的筋脉损伤严重,在筋脉恢复前......”
老沃兹突然一个停顿让少年有点没底,他连忙问道:“咋了?”
“你不能运气。”
“哈啊?!要持续多久?”
这话立刻让少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时强行吸取并运行白风的罡气果然对自己的筋脉产生了极大负担,但他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筋脉这个东西想恢复不容易,以你的恢复力也要小半年吧...也就是说你大概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继续修行。”
怎么会这么严重?
少年心里不信邪,无视老沃兹的警告开始尝试调动斗气。
“额!疼!”
黑色的斗气刚穿过筋脉,少年就有了针扎般痛感。
“嘿哟!小子,不听老人言,吃苦头了吧?”
老沃兹一拽山羊胡,猥琐的阴笑起来,显然少年一脸倒霉的模样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刚从痛感里缓过神来的少年吐了口浊气问道:“我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少年一脸沉重的模样,老沃兹神色也稍微认真了点,他回答道:“若说正常的躯体是块海绵的话,筋脉就是海绵里的小洞,而你现在的筋脉就像一块干掉的海绵,洞口几乎闭合,斗气像水一样想要从里面穿过十分困难,强行灌入就会导致相当严重的斗气溢出,斗气因为无法直接扎进筋脉直接蹿进肌肉里,而你的肌肉并不具备直接容纳斗气的能耐,就会产生排异反应,严重可致死。”
“所以,我得等筋脉自然修复吗?”
老沃兹是不是在危言耸听,少年自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的筋脉情况相当糟糕,根本没法使用斗气,遇到紧急事件要强行使用斗气搞不好会先将自己疼死。
至于为何会如此,恐怕就是自己在那时强行运转来自虎人白风的罡气的后果,而白风的罡气便是虎人族秘传的煞虎罡气。
罡气本就刚烈暴躁,而虎人族的煞虎罡气更是其中之最。就算是体格普遍强悍的虎人也不是谁都能练成煞虎罡气,而少年的身体强度和筋脉情况比一般虎人都要差,和天赋异禀的白风相比更是差远了。
当时为了施展出山寨版的虎息拳·追月流星,少年在吸取了白风的罡气后,强行将这些暴乱强横的能量在筋脉里运转了一周天,就好像将一辆高度和重量都超标的大型装甲车开入小隧道,虽然最后是勉强通过了,但隧道也到了必须关闭修缮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