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不见日,只有一抹淡淡虹光架于云端,若有若无的残阳飘在天边,本该是万里无云的正午时分,却如夕阳迟暮般昏暗。
苍茫大地,北风凄凉,尸横遍野的血色映红了夏侯屠歌脸上苍白的笑容。
她目送着吴森带着她十年的眷恋远去,背影逐渐模糊,然后彻底消失。
“好!好!”野猪咆哮着紧追上去,很快梁府内就仅剩下了夏侯屠歌一个活人。
“保重。”
夏侯屠歌轻声细语,生怕惊扰了曾经的美梦。
她的俏脸上再无痛苦之色,只剩下痴痴的追忆。往昔点滴如画卷般展开,平铺她脑海中。
一吻生情,相依为誓,十年苦等,又杀生千百,近乎成魔。
直到最后,两人走上了有缘无分的一条情殇路。
这个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的结果并不圆满,甚至还有些凄冷。
犹如那北风般,吹不走哀愁,却带来了萧瑟。
但还好,张浪终是没有负了夏侯屠歌,而夏侯屠歌也没有负了张浪。
如此,夏侯屠歌便会知足。
“从此,世上再无我……”夏侯屠歌低喃道。
她缓缓拿起从张浪那里摘下来的黑色面具,轻轻扣在自己的脸上。
随后,夏侯屠歌脱下鲜艳的嫁衣,扯掉腰间红绸,裸露出缕缕春光,但也只是乍现而已。
很快,她便用一身素黑长袍包裹住玲珑的玉体。
霎时间,夏侯屠歌气质大变。
从一个我见犹怜的娇弱美人儿,变成了浑身散发着冷气的面具人,与杀入梁家的张浪一般无二。
砰!
她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双腿一软便摔在了地上,长袍落入血河中,染上大片猩红之色。
啪嗒。
一颗泪珠从夏侯屠歌脸颊上滚落,她虚弱无力的趴在地上,睁大美眸透过面具上留下的两个洞眼看向远方。
“若能重来,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轻语间,夏侯屠歌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倒头昏睡了过去,腹腔内的疼痛折磨的她死去活来,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大的毅力了。
呼啸的北风吹的她衣袍猎猎,伴随着夏侯屠歌的昏迷,此地趋于平静,再无半点响动。
就在这时,天地间忽然裂开一道恐怖的缝隙。
四人从虚空中走出,为首一个女子盯着夏侯屠歌看了许久,眼中尽是复杂之色。
“凌儿,你拖着我们在虚空中看这么久,莫非是想救她?”
半晌后,一个体态肥胖的中年男子开口了,此人正是魔洲韩家之主,福仙王。
“此女,不该被辜负。”女子悠悠叹道。
她随意一个颔首的动作都如繁花般美艳,当真是天下罕见的“美仙子”。
她叫韩凌儿,在湛仙洲还有一个“韩仙子”的美名,无意间露出的一颦一笑都能令万众倾倒,堪称风华绝代。
在她身旁,还立着另外一女,同是魔洲韩家之人,名为韩芷儿,比起韩凌儿来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飒爽。
韩芷儿是韩凌儿的姐姐,亦是韩孝、韩慕两兄弟的生母。
至于最后一人,看上去比之福仙王要年轻一些,身着一袭灰袍,本是中年之姿,却透着万般沧桑之意。
此人尤为恐怖,随手间便能撕开虚空,使那些能活活绞死仙人的虚空乱流犹如仆从般听话,静静环绕在其身躯旁,时不时散出些许毁灭气息。
他名为北暮,在魔洲更有一个骇人的谥号——虚空王!
虚空王之强,别说湛仙洲,就算在魔洲,甚至放眼整个缥缈仙界都是屈指可数的存在,绝对是立于仙途最巅峰的强者。
最重要的,他是传闻中“魔祖”的亲传弟子。
……
四人此次前来,便是为了给韩慕报仇。
霸道如魔洲韩家,根本容忍不了半点委屈,素来享有“睚眦必报”的威名。
而且韩家强者还一个比一个凶残,令无数“寻仇”的势力都只能望而兴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这点,从湛仙都要对韩家以礼相待就能看出,湛仙更是亲自为韩慕塑魂重生,老老实实把韩慕交还了回去。
但这次,恶魂族却在虚无幻界里虐杀了韩家之子。
此事传回韩家后,瞬间便掀起一阵阵轩然大波。
暴怒之下,福仙王亲自请动虚空王出山,此番横渡虚空而来,誓要灭杀恶魂全族!
只是半路上,四人透过虚空看到了这场婚宴。
刹那间,韩凌儿就停了下来,让其他三人陪同她站在虚空中观望了许久,越看,心底越不是滋味。
“妹妹,你又想起那个男人了么?”韩芷儿叹道。
她们姐妹之间心有灵犀,所以她很快便猜到了韩凌儿的心思,一时间有些心疼。
大约在百年前,韩凌儿还不是仙子,只是一个调皮,任性的小丫头。
本是天真无邪的年少间,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子,结下一段注定没有善终的孽缘。
也是在大婚当日,男子负了她。
此后,韩凌儿就像变了个人儿似的,从未离开过魔洲的她,却孤独一人远走他乡,浑浑噩噩的在南海上渡过了数年岁月。
那时候,湛仙洲还是零零散散的八座岛屿,湛仙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仙人。
但那负了她的男子,却有了一个令天下亿万生灵都闻风丧胆的名字——魔祖。
只不过这魔,却是因令外一女而成魔。
有过很长一段时日,世间到处都在流传魔祖那段凄美的爱情,却淡忘了此情中还有一人,便是她韩凌儿。
……
“北暮前辈,可否出手救下此女?”
韩凌儿并未回应韩芷儿的问题,而是转身看向虚空王北暮,眼中满是真挚的恳求。
“嗯,只是等她苏醒后,又该如何处置?”虚空王应道。
他沧桑的老眼中透着丝丝感慨,若不是百年前那场阴差阳错的变局,说不定他就要喊韩凌儿师娘了。
魔祖消失已经百年有余,但北暮始终惦念着魔祖,故而对韩凌儿宠溺有加,几乎有求必应。
韩凌儿走到夏侯屠歌身前,低头看着其小脸煞白的昏迷模样,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她目露心疼之色的俯身抱起夏侯屠歌,缓缓开口,柔声道:“我与她一见如故,欲收她为徒,愿她此生……”
“再也不要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