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萧瑟,黄沙遍地。
夏侯屠歌脸色逐渐难看下来,她一把推开张浪,狐疑问道:“许立芸又是谁?!”
张浪头上的汗“唰”的流了下来,他尴尬的笑了两声,含糊不清道:“没有,许立芸她……哎呀,屠歌你别着急嘛!”
“我很冷静,是你在着急!”夏侯屠歌冷声道。
“我……”
张浪支支吾吾的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曾经在幻觉中的一幕幕回忆涌来,张浪彻底慌了神,他不想在两女中作出选择。
无论抛弃哪一方都是张浪无法接受的。
他爱着夏侯屠歌,却又割舍不下许立芸,只能进退两难的愣在原地,沉默许久不曾开口。
“啧啧啧,怎么,没话说了么?魔祖独子……萧公瑾?”
韩凌儿淡淡一笑,踩着轻柔的步伐走到张浪面前,伸出青葱如玉的手指勾起张浪下巴,用水波粼粼的眼眸望着他。
“如果你是萧家独子,那么见到我,你是不是该喊一声……小娘?”
韩凌儿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小娘?不不不,我应该喊你大妈才对。”张浪不假思索道。
他郁闷的瞥了韩凌儿一眼,根本没心思欣赏韩凌儿的盛世容颜,反而把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对韩凌儿破口大骂。
这个臭娘们忒爱多管闲事,根本就是个令人讨厌的长舌妇!
“呵呵,本姑娘不想和你在这里逞口舌之利,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欺骗屠歌的感情?!!”
韩凌儿脸色阴冷了下来,玉手猛然发力,顿时把张浪半边脸捏成了青紫色。
“放开!”
张浪一巴掌拍掉韩凌儿的玉手,用手揉了揉下巴,没好气道:“首先,我没有欺骗屠歌的感情,其次,我俩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尊!”夏侯屠歌解释道。
“你师尊?你师尊不是苏走心吗?”张浪愣住了。
“谁说屠歌只能拜一次师的?本姑娘就是屠歌的第二任师父,你说她的事与我有没有关系?!”
韩凌儿冷若冰霜,对张浪没有半点好感。
“好好好,既然您是她师尊,那就更应该遵循徒弟的意愿了,你应该撮合我们,而不是在这里咄咄逼人!”张浪埋怨道。
张浪虽然对韩凌儿之名略有耳闻,但是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毕竟他连魔祖萧乞都见过,自然没有惧怕萧乞老情人的道理。
“撮合你们?”
韩凌儿目光古怪的看向张浪,忍不住嗤笑出声,讽刺道:“你配吗?”
她没给张浪留半点脸面,早在听闻“魔祖子嗣”与许家二小姐情投意合的传言后,韩凌儿就对张浪失望透顶,今日现身便是想让夏侯屠歌看清楚张浪的真面目!
这是一个负心汉,一个不值得珍惜,更不值得为其付出的男人!
想到这里,韩凌儿神情越发冷峻,她几步走向夏侯屠歌,轻柔一掌拍在夏侯屠歌的后辈上,顿时化解了夏侯屠歌体内的大半伤势。
韩凌儿身上仙气玄妙,是一位正儿八经的仙王。
“我为什么不配?!”
张浪也带上了愠怒之情,他自问没有配不上夏侯屠歌的地方。
“贱人配狗,天长地久,因为你是狗,所以你只配的上许家那个贱人。”
韩凌儿看都懒得看张浪一眼,她替夏侯屠歌调理了一下伤势后,忽然从虚空中抓出一把长剑,骤然指向张浪!
“从今天开始,你滚去找你的许立芸,不准靠近我徒儿半步,否则,我必将你斩于剑下!”韩凌儿冷喝道。
“师尊!”
夏侯屠歌慌忙抓住韩凌儿握着剑柄的手,焦急道:“师尊不要妄下定论,说不定您听到的都是谣传,我相信张浪是不会背叛我的!”
“屠歌!你真是个傻女人!”
韩凌儿略显无奈的看向夏侯屠歌,强行压制住怒火,语重心长的解释道:“世间男子多为绝情之辈,痴心人少之又少,为什么你直到今天还不明白?”
说到这里,韩凌儿忽然顿住,冷冰冰的看向张浪,咬牙切齿道:“此贼分明就把你当成玩物,他早就有了别的女人了!”
“胡说八道!你少在这里放屁!”
张浪急了,怒火中烧的拔出子罗剑,同样指着韩凌儿,怒吼道:“你不知情就休要胡说,我何时把屠歌当作玩物?又何时有了别的女人?!”
“好,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许家杀了许立芸,你若落一滴泪,我便将你斩于剑下!”
韩凌儿唤起一阵柔风推开夏侯屠歌,美眸中忽然露出强烈的杀意。
“你敢!!”张浪惊怒交加。
“哈哈,你在威胁我么?真是笑煞我也,你不如去问问萧乞那厮,普天之下,我韩凌儿有哪个不敢杀?!”
话音未落,韩凌儿就带着满身杀气冲天而起,直奔许家方向而去。
她是真的想杀了许立芸,然后再回来看看张浪会不会为许立芸落泪!
张浪大惊失色,慌忙上前阻拦。
奈何张浪灵力枯竭,还没迈出一步就摔在了地上,他身受重伤,几乎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这时,夏侯屠歌飞身上天,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韩凌儿小腿,硬生生把她拽停在了半空中。
“师尊!你不要动怒!”
夏侯屠歌扯掉面具,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
通过这半年的相处,夏侯屠歌对韩凌儿已经十分了解,她知道韩凌儿虽然看上去娇弱可爱,但实际上却是个“一激就燃”的暴躁性格。
正如韩凌儿所说,这天下还真没有韩凌儿不敢杀的人。
若是把她逼急了,她能带着虚空王、狴犴王、福王等人杀向湛仙,甚至杀到苍茫大宇宙里去。
毕竟她曾经是魔祖的女人,虽然最终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但也沾染上了魔祖的脾性,生气以后完全就是个不计后果的疯子。
但是夏侯屠歌却不是疯子,她有理智,不能让无辜的人因此而死,所以毫不犹豫就拦下了韩凌儿。
幸亏韩凌儿对夏侯屠歌疼爱有加,她看到夏侯屠歌楚楚可怜的模样后,心顿时软了下来。
“徒儿,你不要拦我,为师今日一定要撕破张浪的虚伪面孔,让你看看他真实的样子有多么恶心!”
韩凌儿虽然停滞下了身形,但眼中杀意未散,仍然对张浪深恶痛绝。
沙沙沙!
狂风卷着黄沙肆虐在几人身边,却根本吹不散韩凌儿身上的杀气。
张浪有些心灰意冷,他“扑通”一声在风沙中跪了下来,眼睑低垂道:“韩仙子,我错了。”
“你说的对,我确实是个人渣,我背叛了屠歌,我喜欢许立芸,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别伤害许立芸,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么?”
张浪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没有了怒火,胸膛中提着的那口气泄去了,跪在地上的身影显得有些落魄。
关于感情,张浪很喜欢逃避,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曾经,他做出了选择,最终选了夏侯屠歌。
这个选择很艰难,张浪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遇到这个选择了。
但是,张浪现在却无比渴望能好好的选择一次。
韩凌儿的确给了他机会,可惜这个选择却是不公平的。
要么就让夏侯屠歌离开,要么,就让许立芸死!
张浪可以选择夏侯屠歌,也可以永远的离开许立芸,甚至祝许立芸幸福都可以。
但是他不能让许立芸死,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从愧疚中走出来。
“呵呵,屠歌你听到了么?”
韩凌儿这才从天上落下,冷笑着问向夏侯屠歌。
夏侯屠歌呆呆的摇了摇头,她听到张浪刚才的那句话后,脑中瞬间就成了一片空白。
韩凌儿见状脸色变了一下,再次看向张浪,怒斥道:“屠歌没有听到,你再说一遍,大声一点,直到让屠歌听到为止!!”
“我说,我是人渣,我……”
张浪的声音细弱蚊蝇,他已经不敢抬头看夏侯屠歌了,即使十分想念夏侯屠歌面具下的容颜,但他还是不敢抬头。
“老娘让你大声一点,你听不见吗?!!”韩凌儿怒吼。
“我说我是人渣!我背叛了屠歌!我他娘的是个畜生!我有了别的女人!我和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逛街一起修炼,我喜欢许立芸!!听到了吗?!够了吗?!!!”
“我承认了,我就是个混蛋!!!”
张浪扯着嗓子嘶吼起来,声音响彻云霄,把风声和雷声都盖过去了。
但他没有半点痛快的感觉,一颗心直接凉了个透透彻彻。
张浪不敢想象这番话会对夏侯屠歌造成多大的打击,也不敢想象今后会和夏侯屠歌走到什么地步。
总之,在这一刻,虚无幻界里的山盟海誓,夏侯屠歌苦苦等了十年的婚约以及两次浴血奋战,长达半年的思念等等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所有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如黄沙般,随风而逝,如狂风般,掠过即无。
曾经,张浪想杀人的时候,夏侯屠歌二话不说就帮他杀人,即使身受命蛊也在所不惜。
曾经,张浪被天下人冤枉的时候,夏侯屠歌就毫不犹豫的与张浪站在一起,她带上了幽阴面具,她替张浪抗下所有,她替张浪来与整个湛仙洲为敌。
如今,张浪却做了负心人。
砰!
夏侯屠歌纤细的身躯瘫倒在地上,她的呼吸开始紊乱,瞳孔逐渐涣散,一头秀发狼狈不堪的埋在风沙里,仿佛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屠歌!”
韩凌儿连忙抱起夏侯屠歌,不断运起柔和的仙力打入夏侯屠歌体内,想帮助夏侯屠歌清醒过来。
可惜夏侯屠歌最终还是缓缓闭上了美眸,陷入了昏迷中。
夏侯屠歌身上的伤,韩凌儿能救,即使性命垂危,韩凌儿亦能相救!
但心上的伤呢,谁能救?谁来救?!!
哀莫大于心死,夏侯屠歌荒废了十年青春来等待张浪,这是她第一次动情,所以把满怀的希望,无限的憧憬都寄托在了张浪身上。
为此,她带上面具,化身面具人,一路追杀梁家主至此,更是把那些当年从梁家逃出去的修者统统杀光,惹得人神共愤,湛仙洲八域都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夏侯屠歌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想以微薄之力,娇柔之躯来保护张浪。
她想和张浪在一起,想和张浪无忧无虑的生活,再也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生活。
她曾带着面具幻想过无数个美好的未来,甚至打算成仙以后就和张浪成亲,从此远离纷争,做一对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奈何,这些都是幻想。
呼~
北风刮起漫天黄沙,茶馆成了一片废墟,远方九皇殿孤零零的立在风沙之中,诸位强者的尸体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
张浪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夏侯屠歌,想伸手探探夏侯屠歌的鼻息,想轻轻抚摸一下她的脸庞。
“滚!”
韩凌儿回头瞪向张浪,怒斥声逼停了张浪的脚步。
张浪怔住,沉默半晌后自嘲性的苦笑一声,低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屠歌是我徒儿,我自然不会让她出事,但你从今以后若再敢靠近屠歌半步,我就把你和许立芸统统杀死!”
韩凌儿俏脸凝成了冰霜,她抱起夏侯屠歌,满目威胁的瞪了张浪一眼后,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张浪忽然大声喝道:“等一下,我有个东西想给屠歌,就当是……”
话音未落,张浪就急不可耐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沓厚厚的信纸,透过纸背可以看到笔墨与混杂着泪水的血渍。
“就当是我最后给她的一点……”
张浪失魂落魄的捧着信纸,想把信纸放到夏侯屠歌怀中,可惜话还没说完,韩凌儿就抱着夏侯屠歌消失在了天地中。
“念想。”张浪喃喃吐出二字。
他抠掉眼皮上粘稠的血痂,努力睁开双眼,想寻找韩凌儿与夏侯屠歌的身影,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了。
仙王之身,上天入地仅需一念之间,万里穿梭也不过瞬息耳。
张浪一屁股坐在地上,松手把信纸扔了出去。
北方吹来,风沙打的信纸“瑟瑟”作响,信纸被吹开,露出卷首潦草小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风沙漫天,此地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