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商量如何拜见大哥,子云客栈,一袭黑影飞上山坡,踩着挂满白雪的树梢一路而来。
“大哥!”三人欢喜的喊道。
跛脚掌柜落到三人身旁,淡淡的嗯了一声。
“大哥,我们终于找到你了。”蓝裙女子激动地说,“当年被随风剑陆晨打伤,我们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莫毅闻言斜了斜眼睛,寻思:“随风剑陆晨,那是何人?”
跛脚汉子道:“三妹,旁的话稍后再说,我先带你们见过莫公子。”
汉子抱拳道:“莫公子,既然去而复返,不如下来一叙如何?”
三人赶忙四处张望。
莫毅想了想,道:“好。”
从树梢一跃而下,施展了一手轻如鹅毛的世俗绝顶轻功。
黄衫汉子三人脸色微变,一齐看向大哥。跛脚汉子呵呵一笑,道:“不敢耽误莫公子英雄救美,但既然碰上了,不如去客栈喝杯梅花酒,稍稍去去寒气吧?”
莫毅笑道:“晚上还要赶路,酒就不喝了,展柜的还是给我泡杯花茶暖暖身子吧。”
跛脚汉子点头,“好,那就五杯花茶,聊江湖趣事。”
他们这番对话毫无敌意,神色紧张的三人顿时明白,这位武功高强的读书人跟大哥是友非弟,均松了口气。
五人一起施展轻功回到客栈,跛脚汉子让四人在饭堂稍作,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去往厨房泡茶。
四人跪坐枰上,都不说话,气氛自然尴尬,三妹蓝裙女想了想,娇笑道:“莫公子好俊的功夫,想必师从某座儒家书院的君子贤人吧?”
莫毅笑笑,道:“还望姐姐见谅,在下出门远游时,师傅曾千叮咛万嘱咐,说我学艺不精,武功、学问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出去之后决不可透露他老人家的姓名,免得丢了他的脸面。”
蓝裙女子掩嘴一笑,“莫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这句姐姐喊得奴家心里舒坦,就跟大冬天喝了碗热汤似的。贸然询问公子师门根脚,是奴家不对,还请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莫毅笑着摆手,示意没关系。
一旁那个身材高大的紫衫汉子笑道:“三姐,你平日里可个敢爱敢恨的风火性格,怎么今日见到莫公子,居然跟那深闺里的娇小姐般娇柔做作起来了,看我四弟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蓝裙女子立刻瞪汉子一眼,怒道:“看不惯就把眼睛戳瞎了,省的一天到晚往老娘身上乱瞟。”
莫毅闻言下意识扫一眼蓝裙女子。
此时她已经去了狐裘披风,露出婀娜身段,比起群芳阁花魁顾盼儿不遑多让。
她见莫公子正打量自己,娇羞的忸怩一下,娇滴滴的道:“莫公子,你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莫毅赶忙收回视线道歉。
秃头纹蝎的黄衫汉子开口道:“莫公子,你可别被她这一身皮囊迷惑了。
我这三妹在江湖上有个‘螳螂妇人’的绰号,平日喜欢勾引俊俏郎君同房,成了好事之后,就会挖心剖肝往锅里炖了吃,简直是你们这类俊俏男子的杀星。”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竟是连蓝裙女子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莫毅瞧不出黄衫汉子是不是在说笑,但心中已暗暗皱眉:“好家伙,书上说有些江湖人作风癫狂豪放,本来还以为是小说家们乱写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连自家妹妹的名誉都能来随意编排。”
屋外响起“咚咚咚”的铁拐杵地之声,跛脚汉子端着托盘缓缓而来,淡淡的道:“莫公子是正人君子,二弟莫要开这种荤素不忌的玩笑。”
黄衫汉子立刻告罪,起身接过托盘,将花茶分给众人。
之后闲聊,三人果然收敛许多,只是讲些市井江湖的趣事。
等到残月从正中开始下落,丑时便到了。
莫毅透过窗外看看时辰,起身作揖道:“丑时已到,在下还要去花楼救人,就此别过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跛脚汉子牛夔难得一笑,起身抱拳道:“好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简直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莫公子,有缘再见。”
莫毅转身离去,却又被汉子教主,只见他支支吾吾的道:“莫公子,在下有一事想摆脱公子。”
“是为了杨柳那丫头?”莫毅笑问。
跛脚汉子点头:“那丫头本性不坏,只是天生天养,野惯了,说话做事不免有些出圈,还望公子多担待一些。”
莫毅点头,出了正堂大门,双腿一纵,消失在朦胧夜色中。
跛脚汉子重新坐下,瞪一眼黄衫汉子,冷哼道:“随随便便泄露自家根脚,是不是不想活了。”
跛脚汉子早年出手狠辣,不论亲朋好友,只要瞧不顺眼,必一拐砸的脑浆迸裂,积威甚重。黄衫汉子见大哥发怒,忙辩解道:“大哥,我看他跟你相谈甚欢,还以为是同道中人,这才口不择言,没了顾忌,下次不敢了。”
跛脚汉子冷哼,“他武功在我之上,不跟他相谈甚欢,难道大打出手吗?”
沉默片刻,又道:“算了,此人武功虽高,却是刚入江湖的雏儿,没听过咱们‘温水四鬼’的名号,既然没捅什么篓子,下次遇见躲着点就是。说正经的,你们千里迢迢寻我,可是有了随风剑陆晨的消息?”
“温水四鬼”,是大汉国西南方市井江湖凶名赫赫的恶人,常年在益州郡至郁林郡之间的两千三百里温水河为非作歹,因格外喜好截杀货船与温水河两岸百姓,因此有了温水四鬼的绰号。
跛脚掌柜名叫“铁夔”,江湖绰号“独角鬼”,是四鬼中的大哥,因天生跛脚遭人歧视,练成高强武功后每每打家劫舍,都要先砍掉别人一条大腿烤了吃。
二哥“铜头鬼”,赖樊,铁头功甚是了得,最爱将汉子擒住,再以头槌将其天灵盖砸的粉碎。
三妹“螳螂鬼”温青青,就如之前所说那样,最爱俊俏郎君同房,最后在挖心剖肝煮食。
四弟“紫面山鬼”,丁雷,一身横练功夫,最喜欢生撕活人。
十年前,随风剑陆晨坐船从益州郡去往南海郡找朋友,便遇上了温水四鬼劫船,随即大打出手,因为技高一筹,杀得四鬼大败而逃,更将独角鬼铁夔打成重伤,坠入河中,下落不明。
身穿蓝裙的温青青道:“大哥,那随风剑三年前跟人比剑,受了重伤,前年金盆洗手在益州老家做起了富家翁,不再过问江湖事。”
铁夔道:“他那手随风剑使得出神入化,想不到竟也有败北的时候。”
紫面山鬼冷笑道:“他洗不洗手与我们何干,当年的梁子结下了,就没那么容易揭过,不杀他满门,我们温水四鬼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大哥,不如咱们即刻动身,赶往陆家庄,先将卢晨绑了,在当他的面杀光他的子子孙孙。”
跛脚汉子想了想道:“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等我明天跟云泽客栈掌柜卖了房契地契,再动身不迟。”
温青青笑道:“大哥,你这几年闭门疗伤,咋还疗成守财奴了,你想要钱,咱们直接抢了那掌柜便是,做劳什子买卖呀,怪麻烦的。”
跛脚汉子道:“你懂什么,打家劫舍有打家劫舍的乐趣,做买卖也有做买卖的乐趣。”
温青青问:“大哥,你说的那个杨柳是?”
铁夔道:“是我看中的衣钵传人,不过如今出了些变故,只能以后再说了。”
赌坊屋顶,莫毅静静看着对面群芳阁灯火通明,笑声不断。
又等了一会,忽听到顾盼儿卧房传来叫声。
“何爷,你这是做什么?!奴奴这几天身子不爽利,没办法伺候何爷!”
“嘿嘿,没事儿,不就长枪见红嘛,何爷我不介意。”
“呀,何爷,你这样,我就要叫了!”
“哈哈,叫吧,叫吧,你不叫,爷我还觉得没意思呢,叫的凄惨点儿!”
“救命啊,救命!”
喊声一起,楼下笑的更欢了,竟还有龟公高声喊着:“何爷威武。”
莫毅听得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被我打了,就去女人那里耍威风,这什么何青松,可真是个废物。”
脚下一点屋脊,朝群芳阁掠去。
因为顾盼儿就等着莫毅,所以卧室窗户一直虚掩,轻轻一拉便开。莫毅如猿猴般敏捷钻入卧室,就看到何青松正在撕顾盼儿衣服,后者奋力反抗,花容失色。
莫毅也不废话,上前一手刀将何青松砍晕,见他那话儿耸着,脚尖轻点,以内力击打小腹,阴谷、大赫、气穴、四满,与背后的命门,五大穴道,让他做了太监。
“盼儿姑娘,没事吧?”
顾盼儿起身慌张的用锦被裹住身子,泪流满面的摇头。
按理说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用强的男人,以往都是当七月七被鬼压,咬咬牙便过去了。
但自从莫毅给了她逃离群芳阁的希望,原本被顾盼儿迈入坟墓的自尊又活了过来。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好,直接扑过去抱住莫毅,大声哭泣起来,好似杜鹃啼血猿猴哀鸣,别提多惨,多委屈了。
莫毅僵在那里,不敢动弹,挣扎良久,才轻轻拍拍顾盼儿后背,安慰道:“没事了,离开了群芳阁,你的噩梦就结束了,到时候你可以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过快乐的日子。”
顾盼儿哭了许久,知道发觉泪水浸湿了莫公子的衣服,才坐起身道歉。
“收拾一下吧,该走了。”莫毅道。
顾盼儿用力点头,想要换身衣服,发现莫公子在直挺挺的站在床边,羞涩道:“公子,我想换身衣服,不知道……”
莫毅恍然,赶忙走出卧室。
不一会顾盼儿换好衣服,将那些客人赏赐的缠头珠宝连同衣服裹了一大包,戴上兜帽,轻声道:“莫公子,我准备好了。”
莫毅转身走回卧室,告罪一声,横抱起花魁从窗户跃出,不再返回子云客栈,径直去往福陵山山洞。
顾盼儿被人抱着在山林上空飞掠,如一只自由的飞鸟,说不出的欢喜,竟是连恐高症也好了。
只想着若是能这么一辈子跟莫公子在一起,哪怕漂泊世间,居无定所,只做个小妾,也顶顶幸福了!
一炷香功夫,两人到了福陵山山腰。
莫毅将顾盼儿放下,一起结伴登山。
“盼儿姑娘,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顾盼儿一愣,道:“什么打算?”
莫毅点头,“是啊,如今你已经离开了群芳阁,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只去投奔亲戚家人,还是换个身份重头开始,总需要盘算好的。”
顾盼儿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哽咽道:“盼儿,盼儿的父母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已经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了……”
莫毅最见不得女人哭,顿时阵脚大乱,“没事儿,没亲人投奔也无所谓,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容身,没有家,自己组建个家庭也一样。”
顾盼儿听莫公子话里的意思,似乎打算到了某处就撇下自己离开,心里一慌,跪倒雪中,抓着莫毅的手道:“莫公子,盼儿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只求公子不要丢下盼儿不管。天大地下,盼儿除了公子,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
莫毅一阵头大,忙将姑娘从雪地扶起,“哎呀,我什么时候说要丢下你不管了,地上凉,快起来。”
顾盼儿破涕为笑,起身后柔声道:“这可是公子说的,以后绝不会丢下盼儿不管。”
莫毅挠了挠头,心说:“她在花楼里呆久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早已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就算如今带出来不少积蓄,也早晚坐吃山空。先跟着我们一段时间也好,回头等她适应了外面的生活再说吧。”
两人踩着积雪回到山洞,莫毅让顾盼儿去自己帐篷休息,自己则倚着石头,在篝火旁和衣而睡。
顾盼儿一夜都在紧张等待莫公子进帐篷和自己共度春宵,结果等的睡着了,也没听到帐篷外有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