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被独臂汉子握在手中的长刀突然自行飞出,拖着长长的暗红色光带在空中滑出一道纵贯南北的弧线,瞬间洞穿六名璞玉境巅峰武夫的胸膛。
六名胸膛爆起一篷血雾的武夫错愕的看着自己被穿出一个大洞的心口,眼眸中迷茫、困惑、恐惧、愤怒、不舍、无助的情绪来回变换,跟着纷纷如折翼鸟般坠落,发出六声大石落地的沉闷声响。
往西逃的泥龙境武夫宋雨,见长刀在北边空中转个不可思议的直角后径直朝自己扑来,吓得肝胆欲裂,边使出全力奔逃,边仰天怒吼道:“乾坤宗高手,你们在哪儿?!难道要等我们全都死光了才出手救人吗?!乾坤宗的千年名声不要了吗?!”
被青竹防护阵牢牢包裹的乾坤镇中,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近的长刀破空之声,以及其他四散奔逃的江湖人的惊慌叫声。
没半个乾坤宗弟子回应,之前还威风八面的巡逻各处的乾坤宗巡逻队,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远处屋脊上,一些境界更高的武夫和练气士双手环胸,不是指指点点,似在看戏法似的,只要有低境界的江湖人朝他们的方向跑去,就立刻作鸟兽散,生怕麻烦沾身。
宋雨心中又愤怒又绝望,怒骂着:“狗日的乾坤宗,你们这帮拿钱不办事的龟儿子!”
又指着远处那些之前还尊称一声前辈的江湖人骂道:“你们这些蠢货,别以为境界比我高就能置身事外,这人先杀一境,后斩二境,如今已经开始屠戮我们三境武夫,等杀光了我们,下一刀就砍在你们脖子上!”
远处那些四五境的武夫练气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笑话似的,一时间飞剑法宝尽出,发出哈哈笑声,就像在说:“杀我们?这刀还不够厉害。”
宋雨悲愤的又往前掠出数百丈,脚下仿佛朝后飞速倒退,不多时就到了小镇边沿,眼看就要撞上青竹防护阵。
宋雨眉毛一拧,一剑向百丈青竹刺去。
剑气倏地掠出,如一道寒气凛然的急流撞上青竹,轰得爆开,惹得整排青竹微颤,竹叶一阵沙沙作响。
宋雨定睛一看,心中彻底绝望,“该死,青竹上居然没留下一丝伤痕!”
这招“剑气冲牛斗”是宋雨的保命杀招,威力巨大,即便对上四境武夫,只要一招得中,自信也能打成重伤,可就是这最强杀招,竟无法给青竹带来一丝伤害,宋雨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破开防护阵往外逃了。
绝望之下,宋雨如困兽般仰天嘶吼,随即把心一横,从方寸物中掏出一颗银色的镂空小球,真气催发,刻满符文的镂空小球绽放出犹如日光的耀眼光芒。
“乾坤宗,既然你不救我,就别怪我拖着乾坤镇一起去见阎王!”
此球名叫“小金丹”,属于下品法器中威力极其巨大的一类,可将使用者灌入球内的真气在瞬间释放,就如同金丹修士自爆金丹一般。
宋雨算是豁出去了,眼看着长刀越来越近,一股脑将体内真气全部灌入到小金丹之中。
玲珑小球光芒更胜,几乎将一小半的乾坤镇都照的如同白昼。
“干泥娘的,不救我是吧,我们一起死!”
宋雨在长刀洞穿心口的前一刻将小金丹朝远处那些看戏的“前辈高人”们打去去。
两道如两颗流星般的光芒一金一红,在宋雨前方不远处的空中交错而过,下一瞬,由远及近的红芒倏地穿过宋雨,宋雨后背登时爆开一个盘口大小的血洞,朝后狞笑着倒去。
“呵呵,不救我是吧,那咱们一起死!”
汇聚了宋雨毕生修为的小金丹在空中不断加速,发出有如撞破一堵堵墙壁的爆炸声,几乎也是在瞬间,便来到了远处那座屋脊。
屋脊上,五名四境巅峰武夫都没想到宋雨会孤注一掷,拿出这么件玉石俱焚的法宝对付他们,急忙朝四周飞掠闪躲。
“轰!”
小金丹骤然炸裂,屋脊上如升起了一颗小太阳,在强悍的真气冲击下,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瞬间化为齑粉,跟着方圆五十丈内的房屋、院墙、石墩、甚至台阶,全部崩碎坍塌,漫天尘土飞扬而起,大地都为之一颤。
那五名四境武夫此时各个口吐鲜血朝后倒飞,即便法宝尽出,他们也没完全挡下宋雨玉石俱焚的一记,各个受了重伤。
至于屋内毫不知情的百姓就更惨了,他们有的已经熟睡,有的正在兴奋的点算着今日赚到的钱,结果真气轰碎房屋,瞬间便将他们轰击成一团碎肉。
“师兄,屋子塌了,‘假乾坤’没挡住这三境武夫的舍命一击!”方金巧焦急道,“要是之后的人各个都玉石俱焚,那乾坤镇的百姓可就全完了!我们的家眷亲人可也在镇上呢!”
“别慌,别慌!”乾立也没想到一颗汇聚了三境武夫毕生真气的“小金丹”威力竟如此巨大,“这样,我们离得近些,只要在发现有人要使用玉石俱焚的法宝,就提前出手将其抹杀,可保小镇万无一失。”
方金巧脸色数变,最终狠着心点点头。
那一头,马志恒用尽全力终于追上自行飞走的魔刀,刚握住刀柄,就被拉扯着朝那四名受伤不轻的四境武夫飞去。
看着远处那片被夷为平地的房屋,马志恒心中更加愧疚,右手紧紧攥住刀柄,怒道:“你要杀人就干脆点,别让他们扔出法宝祸害我乾坤镇百姓!”
魔刀灼心杀人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灵智似乎也跟着增长了许多,刀身微微一颤,发出如冷哼般的声音,似乎是在说:“我不杀你已经够仁慈了,你居然还要我帮你护住一阵百姓,笑话!”
马志恒顿时脸色苍白,心道:“这把刀已经彻底脱离我的掌控,师兄,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窗前,莫毅看着杀三四境武夫犹如砍瓜切菜的独臂刀客,心中震惊不已,“战神前辈,这独臂刀客好一手的御刀术啊,居然能隔着几百丈御刀杀人,难不成已经是六七境的武夫或者练气士了吗?”
心湖中蚩尤冷哼:“你这小子什么眼神,看着这么半天,难道就没瞧出是那把魔刀在控制那个独臂刀客吗?”
“魔刀控制刀客?”莫毅惊讶的道,“法宝控制主人,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
“小子,这世上因为实力配不上灵器,而反被灵器控制甚至反噬的事情多了去了。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不要以为这句话真是讲的什么市井无罪匹夫因财致祸的故事,正相反,这典故是从上古流传至市井民间的,原本是讲一件脾气暴烈的上古灵器,因不满现任主人实力太过弱小,又不思进取,而主动将主人杀死的事情,只是后来被市井百姓知道以后,才牵强附会道无罪匹夫身上。”
“记住,灵器不同于寻常法宝,一但法宝到了灵器层次,便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有了暴躁温顺等性格,会主动选择主人。”
蚩尤说到这里忽然在心湖中冷哼,“哼,区区一个五境武夫就妄想控制本战神打造的魔刀,被反噬控制是必然的,没有在触碰魔刀的第一时间就被斩杀,已经是走了狗屎运。”
莫毅惊讶道:“战神前辈,这把魔刀是你打造的?”
蚩尤道:“嗯,是我在幼年时铸造的第一把兵刃,后来觉得用着不顺手,就随手丢进了黄河。”
莫毅想了想,道:“战神前辈,我们能不能……”话没说完,就被蚩尤在心湖中打断。
“怎么,你想让我帮你收服这柄魔刀,从而制止这场单方面屠杀?”
莫毅点点头,“是。之前我知道自己绝不是断臂刀客的对手,所以只能袖手旁观,但如今既然知道魔刀是战神前辈所造,而独臂刀客很可能是身不由己,那若是再不出手阻止,就有违王叔的教诲了。”
“王叔?你是说住在赤刀里的那缕残魂吗?”
莫毅点头,“是的,赤刀里修炼的魂魄就是王叔。”
“……”
莫毅的心湖忽然静默下来,他等了半天,心湖中始终没有响起蚩尤的声音。
“战神前辈,你还在吗?”莫毅又等了一会,见还没有回应,只好开口问道。
“在……”心湖中蚩尤的声音重新响起。
“战神前辈,你一下如何,要帮我收服魔刀吗?”莫毅问。
“我拒绝……”蚩尤淡淡的道。
“为什么?前辈没办法收服魔刀吗?”
“魔刀为我所造,自然有办法收服……”
“既然有办法,我们就马上动手吧,不然镇里的江湖人就都要被屠尽了!”
“莫毅……”一个疲惫虚弱的声音在莫毅心中响起。
莫毅浑身一震,眼眶立刻红了起来,“叔,是……是你吗?”
“是我……莫毅,半年不到,你就成了武气双二境,叔很欣慰……”
莫毅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而落,他颤声道:“叔,我还以为要再过二三十年才能再跟你说话聊天呢……”
“呵呵,傻孩子,以你这么快的修行速度,至多十年,叔就能功德圆满了,哪里还用等二三十年。”
莫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运气好,运气好而已,多亏了战神前辈的夺天决,我才能一日之间就从一境迈入二境,不过这样的机会不会太多,所以以后未必能这么快。”
眼看两人续上旧了,蚩尤打断道:“你能出来的时间不多,说正事。”
“是!”心湖中王五赶忙道,“莫毅,这次你就安静待在屋里,千万不可出去逞强,听到了没?”
莫毅一愣,不解的问:“王叔,眼看着一镇百姓有危险而不出手相救,这有违侠义之道呀?”
“唉,莫毅,你可知道那个独臂刀客是谁?”
“不知,王叔你认识?”
“那人是乾坤宗长老马志恒,我们之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乾坤宗长老?!”莫毅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乾坤宗长老用一把魔刀在云颠集市上大开杀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把魔刀被我赋予了成长性,饮血越多威力越大……”蚩尤淡淡的道。
“饮血越多,威力越大……”莫毅脑海中一道白线划过,立刻抬头去看那青竹防护阵,“今天的一切,都是乾坤宗为了让魔刀饮血布下的局?”
“应该是,否则本该昼夜巡逻的巡逻队不会突然消失,镇上百姓也不会放着房钱不正,逼江湖人们露宿街头……”王五道。
莫毅顿时犯了难,若这个局是乾坤宗做下的,那他即便收服了魔刀,也帮不了镇上那些人,甚至还会将卫青杨柳他们置于险地。
“叔,你觉得我该装看不见?”
心湖中叹息一声,“唉,形势比人强,在你没有一人打服乾坤宗的实力之前,为了卫青杨柳他们,也只好如此了。”
这次陷入沉默的换成了莫毅,好一会儿,他才道:“这些人不会闯进百姓的屋里或者这座竹楼吗?”
“乾坤宗的人在竹楼上布了双重屏障,想来在其他房屋也同样布下了,除非有人像刚才那人那样玉石俱焚,否则江湖人进不来。”蚩尤在心湖中道。
“唉……我明白了……”莫毅叹了口气,转头回到躺椅上躺着,面对乾坤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他什么也做不了。
“莫毅,我要继续会道中修炼了,期待你早日成为真正的山上高手。”王叔道。
莫毅身体一僵,有很快放松下来,轻轻地道:“叔,我会努力的。”
之后王五的声音便跟蚩尤一起消失在新湖之中,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躺椅上,莫毅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只觉得耳边充满了男男女女的惨叫哭嚎,其中有几声格外分明,是那对耍飞剑卖艺的父女。
“他们找不到地方住,现在多半也死在魔刀刀下了吧……”
莫毅的脑海中跑马灯似的闪过许多陌生人,每闪过一人,心中便多一分愧疚自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天亮的,只知道睡眼惺忪的杨柳推开了自己房门,打着哈欠道了声:“大哥,卫青那醉鬼叫也叫不起来,今天是没法晨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