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夏侯宸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消散着,汗水从额头上滑下,顺着睫毛滴落眼中。
眼中酸涩的厉害,泪水混着汗水滑下。
他的腿已经控制不住的抖动着,眼前也早已一片模糊。
“娘……”
“嘭!”桌案上的奏折被南宫钰掀飞在地,她满脸阴霾,周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夏侯宸被她的动作惊醒,本已昏沉的脑袋此时出现了短暂的清明。
他以为是他站的不端正惹南宫钰生气了,尽管脚底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他还是一动都不敢动。
“娘子,对不起!”他声音干涩而沙哑,低下头,满是歉疚的道着歉。
南宫钰不解的抬起头,她刚才会把奏折掀飞在地,是因为这些大臣一个个都向她上奏,让她不要贪恋权位,想要逼迫她将皇位传给夏侯翼,与夏侯宸本是无关的。
但她此时心中怒气得不到排解,夏侯宸又往枪口上撞,她自然不需对他客气了。
“过来!”红唇轻启,南宫钰斜靠在椅背上,一脸慵懒的说道。
夏侯宸闻言一愣。
他此时全身都已僵硬,别说走过去,就是稍稍动一下,脚底都会传来钻心的疼。
“娘子,我……我动不了了!”脸上的汗越流越多,夏侯宸声音微弱的回道。
南宫钰看着他脚下的赤红,眉头紧皱,却是毫不客气的道:“动不了?是陛下不愿动还是真的动不了?”
“我……我真的动不了!”
“是吗?”勾唇轻笑,南宫钰不屑的讥讽着。
“没想到陛下就这点诚意,既然动不了,那陛下以后也不需要动了!本宫去拿把刀把陛下的腿砍断,可好?”
“不……不用,我……可以!”夏侯宸毫不怀疑,南宫钰与他定是来真的,别说砍断他的腿,就是南宫钰现在杀了他,都有可能。
不敢再耽误,夏侯宸用力撑着床榻,小幅度的动了动腿。
“唔!”身上的汗水已浸湿了衣裳,夏侯宸甚至感到一股热流从脚底流出,他疼得目眦欲裂,但动作却不敢慢上半分,只能忍着剧痛,艰难的往南宫钰的方向挪去。
“这不是可以走吗?陛下啊!您不能每次都等我生气了才听话啊?若你一直这般,本宫还怎么原谅你呢?”
“下……下次不会了!”此时已经入夜,雨似乎停了,但窗户开着。
寒风吹进,夏侯宸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明明眼前的场景他快要看不清,但脚底传来的剧痛却让他脑子异常清醒。
“嘭!”南宫钰的桌案上除了放着奏折外,还放着一杯茶水,与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碟。
此时,她手一挥,一件件瓷器砸在了地上,虽说地上铺了地毯,但地毯很薄,瓷器依然被摔得四分五裂。
“本宫看陛下走的艰难,今日就大发慈悲,给陛下一个机会!陛下您既然刚才不愿走,那不如就……爬过来吧!”
她说的轻松,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这般简单,但夏侯宸的心却沉入谷底。
他停下脚步,透过虚晃的烛光,他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女子模糊而清冷的身影。
从今日毒发到现在,他身上的痛意就没停过。
如今体力早已消耗殆尽,更是遍体鳞伤。
之前在营帐中,南宫钰就把他当成一条狗来耍弄。
但当时,他尚没有完全恢复神智,心里自然也没觉得那么难堪。
而如今,他已经想起了一切。
他是大燕的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他有尊严,有身为帝王该有的骄傲,难道还要任由南宫钰这样折辱他吗?
“陛下这是又不想听话了?”看夏侯宸面露难色站在原地,南宫钰脸上的嘲讽意味更浓。
夏侯宸胸口堵得厉害,此时,他确实可以选择不听她的话,告诉南宫钰,他已恢复了正常。
可接下来呢?
南宫钰心中的恨意若得不到纾解,谁也不确定她会干出什么事?
若她知道他已清醒,知道报仇无望,会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远走高飞?
不!不能!他不能接受!他不能让南宫钰离开!
咬着牙,夏侯宸攥紧了双拳。
指甲早已断裂,可夏侯宸却找虐般的将拳头握的更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堵塞的心口好受一点儿。
有什么可纠结的?明明不是早已下了决定吗?
只要能赎罪,只要能让南宫钰开心,即使抛弃尊严又如何?
这些都是他欠她的啊!他愿意用十倍百倍的痛苦来偿还。
“我听话!娘子,我最听话了!”
双膝缓缓弯下,夏侯宸嘴角扯过一抹笑,他憨憨的望着她。
“嘭”的一声,膝盖砸落在地毯上,他躬下身,双手撑着地面,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
“呃!”锋利的瓷片从膝盖骨钻了进来,夏侯宸疼的恨不得在此时昏倒。
嘴里充斥着满满的铁锈味,他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淌过一般。
面容狰狞到了极致,汗水裹着泪水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
但除了刚开始那声压抑的痛呼声后,接下来,不管多么锋利的瓷片扎进他的身体,他都没有再喊一声疼。
“娘子,我……听话!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听话!”
当夏侯宸终于爬到桌案前时,他整个人都已虚脱。
他抬起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拼命将全身的痛压下,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
“娘子,不生气!不生气好不好?”
男人面色惨白,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往日幽暗的瞳孔中此时满是痛苦,但他却拼命掩饰,只一脸小心的乞求着。
看他这般,南宫钰冷硬的心似乎有片刻松动,但很快,她就将那抹快要蹦出的不忍强行压下。
“来这儿!”再次朝他招了招手,南宫钰神色越发冰冷。
夏侯宸心中一窒,但他此时如何也不会违抗南宫钰的命令,拖着已伤痕累累的残躯,夏侯宸饶过桌案,爬到了南宫钰的脚下。
他所爬过之地皆被浸染了鲜血,那刺目的红,刺的南宫钰眼生疼,心里也钝钝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