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车钥匙交给一个保安让人帮忙停车,又被另一个西装革履被称为“管家”的人带进大门,莫云晚观察到一旁的邵梓表情肉眼可见的逐渐麻木,就猜到了有什么事让他心中不爽。利用排除法和四周能看到的东西,她只是眯了眯眼,立刻便得出了答案,不怀好意地捅捅邵梓的肩膀探头询问。
“你说这身西装多少钱?”
“……两万多吧。”
“这么便宜?”
“我是说刚才带我们进来的管家身上那套定制西装。至于袁大少的我实在不清楚,但估算大概打工到死都不一定买不起,抱歉我还没有培养出这种完全没用的眼力。”
莫云晚咂了咂嘴,“那你这就是纯仇富。”
“是啊,但嫉妒不犯法。”
虽然不犯法,但是当着富人的面仇富不是聪明人所为,好在此时此刻,亲自带他们走过花园门口到别墅房门这段路的袁振又把他们撂在了原地。过于严苛的“规章流程”大概也是邵梓此时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或许还有自己其他的队友都在激情飙车出任务,自己却来照顾靠关系一句话就能叫来警察的事逼有钱人心中忧虑的缘故。
——到了地方还得当场“等人叫号”,起码作为警察的时候邵梓没遭遇过这待遇。
邵梓站在玄关处望着螺旋楼梯上垂落的红丝绒地毯,鼻腔里忽然钻进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他一扭头,却发现莫云晚已经蹲在波斯风格茶几前,正用证物袋装起半截雪茄。
“袁大少十分钟前还在这里吞云吐雾。“她晃了晃袋中仍有温度的烟灰,透过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能看到烟蒂上清晰的齿痕,“应该是一直在等我们到,看来没有装出来的那么日理万机。我只见过焦虑症患者把哈瓦那雪茄咬成这副德行,他大概真是挺愁的。“
邵梓眉毛拧了拧,“又不是谋杀案现场,你收集这个干什么?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你当着袁振的面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还得我帮你介绍,你平时有这么内向?”
“识时务者为俊杰,特殊时期我不想招惹一个大的。怎么,你是看人家不爽但是出于对自己温柔和善形象的需要而百爪挠心,所以想让我帮你做个‘代言人’?”
“这倒不是……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邵梓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事情莫名其妙就上升了一个层面然后自己还得去和宋局解释,“你能安分就好。”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立了个什么flag。
“不好意思,我父亲现在还没清醒。“袁振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他自己也扶着镀金的栏杆缓缓走了下来,“家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我在处理,也能提供线索。“
正如莫云晚推断的那样,他现在明显显现出了疲惫之态,不仅仅是大半夜困的,额角有汗珠滑落也能证明生物钟不是让人难受的唯一理由。
邵梓抬头看向他,“不碍事。我需要首先确认一下情况,失窃的保险箱在二楼?”
袁振点了点头,也不再耽搁,转身带着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他们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莫云晚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顺便问一下,这里除了刚才见到的管家和保安,还有什么人在?”
虽然发话的人是个定时炸弹,但这种问题完全在合理可能之内,邵梓本来紧绷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心想也许单独带上莫云晚也不至于糟糕。
“还有营养理疗师、家庭医生和负责别墅花园园丁在。不过园丁昨天晚上才到,明天完成工作就走了。怎么,莫警官,你是在怀疑内部人作案?”
刚才邵梓只把莫云晚介绍为同事,对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普通刑警而非法医。倒也不是邵梓害怕人家太封建忌讳法医来都是活人的地方出外勤,只是为了防止节外生枝。
“只是最基本的确认情况,”莫云晚说着眯眼扫过旁边袁振刚刚因为停顿接触过最久的扶手,状似不经意的抬手在相同的位置扶了一下,顺手一擦,“多谢合作。”
他们很快走了整个别墅最大的卧室门口。确实没有必要和一个昏迷的人说话,但为了保险起见,邵梓还是说服了袁振起码先在袁钟的卧室逛一圈,检查一下基本情况。
除了昏睡的袁钟本人,袁振刚才提到的家庭医生也在市内。
“袁先生刚才抽过烟?”邵梓忽然想起莫云晚之前的发现,“大门口好像有烟味。”
总不能说我的同事职业病犯了,宛若随机犯案的尾行变态一样毫无目的地顺走了你用过的烟头和口水。
“啊……对。”袁振迟疑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了,最近心情不太好。”
莫云晚眯起了眼,“所以你现在随身带着打火机?”
这语气让邵梓觉得不妙,很像是莫云晚蓄意开炮的前摇,于是赶忙接过了话茬:“在这种到处都是木制品的地方还是有点不太安全,介意拿给我们看一眼吗?”
为了避免更莫名其妙的冲突发生,这显然是个拙劣的转折,但幸好袁振没注意到。
“之前是借用了管家的。说到安全这件事,可以麻烦你们把手机放在这个盒子里面吗?”袁振指了指卧室外门口处一张小桌上的篮筐,“我父亲装了心脏起搏器。当然我们不会怀疑刑警同志的动机,但如果不麻烦不需要的话还是这样做比较好。”
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必须使用电子产品的需求,于是按照袁振说法放在了哪里。
只是莫云晚动作在放下手机以后停滞了一瞬间,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小盒子,在邵梓反应过来前强制塞到了袁振的手上,过程中用小指的指甲擦过了对方的手腕,“我想起这里还有个可能影响心脏起搏器的东西,也一起放起来吧。”
“……好。”袁振显然没被这么对待过,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茫然地帮忙把盒子也放进了手机盒里。
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下,莫云晚微微低头看向凑近的手,脸色顿时凝重了许多。
这种发展倒是比想象中略好一些。邵梓看着袁振叫来了那位家庭医生和人家确认一些细节,转过头正看见莫云晚佯装检查着房间,同时背过身低头舔了舔手指。
邵梓刚进警校就被迫抛开的洁癖都快要复发了,走过去两步低声和她说话:“你恶不恶心……”
“我刚才太武断了,”趁着没有别人能够听到,莫云晚自语,“那个雪茄大概率不是袁振抽的。”
“为什么?”
“刚开始看到他年纪轻轻就有杵状指还以为是单纯的心脏病,结合他的指甲、锁骨下应该是静脉注射留下的斑还有汗水里过多导致结晶的盐分,他有概率得了cF——囊性纤维化。得病的人通常活不过五十岁,可以调理,但再要吸烟和慢性自杀没有区别。虽然只是这几点不能完全确定,但有一件事很离谱……”莫云晚冷笑一声,“这情况我过去遇到过类似的,如果不是巧合导致的误诊,只能证明我不止见过他,还怀疑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