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开封府里最近传来的中原局势。
崇祯十四年年末,各地军情紧张。
闯军且不说,豫东又来了一个袁时中,在开封府和归德府交界一带往南前进,兵锋直抵柘城。
想了想,朱绍琦追上朱弦越,忍不住开口说道:“先生能够收拾瘟疫,实在令人赞叹。”
“只不过,先生可知,瘟疫刚除……我们此地,恐怕又要面临大祸了!”
朱弦越顿住脚步。
朱绍琦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袁时中兵锋直抵豫东,刚刚出睢州,眼下正在往南奔来。”
“陈州、归德府各县都在其兵锋威胁之下。”
“柘城的瘟疫是结束了。可这天下的病,远远还没好。先生胸中所图,可以和我分说一二吗?”
朱弦越直视着朱绍琦微微有些粗糙的皮肤。
这个延津郡主,本来姿色秀丽,皮肤白皙红润,仿佛吹弹可破。
锦衣玉食的生活,使得她肤色出众,秀发乌黑亮丽,红唇白牙,十分可人,再搭配前凹后翘的高挑身段,浑身散发着这个年代女子少见的康健之美。
连日的劳累和深入基层的工作让这些美丽变得暗淡,却绽放了一种令朱弦越更加感觉耀目的人性光辉之美。
这是个胸中有抱负,眼里有火花的奇女子。
朱弦越有些被感动到了,和他并肩朝着自己的驻地学宫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立下济世营……顾名思义,就是济世救民,岂能半途而废,抛下百姓不顾?!”
“济世救民只是第一步,我欲用三四十年的时间,培养两代人,复兴汉唐盛世。这,就是我胸中所图!
朱绍琦目光灼灼,她凝视着朱弦越,从这番话语里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险之感!
复兴汉唐,多么令人热血沸腾的话语。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勃勃昂扬的野心,与当今凋零的末世王朝,显出强烈的反差。
深呼吸一口气,朱绍琦压抑住那些乱糟糟的心思,切入正题,说道:“先生志向广大,我愿亲眼见证。”
“但是……袁时中兵马雄厚。凤阳巡抚汇聚京营精锐勇卫营,这才堪堪击败。而今遁入中原,又重新拥有了十万之众。”
“十万人马,也许有吹嘘,也许有妇孺老弱。但青壮少说也有数万,精锐敢战不下万余。”
“如此危局……敢问先生打算如何行事?”
朱弦越没有着急说话,他缓步朝着学宫走去,思索着,并未着急回复。
县学学宫是朱弦越的临时办公地点。
因为周王府的关系,朱弦越入城之后,虽然迅速控制了城门关防,获取了县仓,但并未有侵略民宅,杀害县民的举动。
就连学宫,也是在王府别院出面后,由王府的名义征用。
当然,已经撕破脸面,有血债在身的刘心乾等其党羽除外。
这些人的家宅被抄没,朱一学兴高采烈,困扰济世营的粮食和经费问题得到巨大缓解。
柘县的学宫颇为寒酸,不过朱弦越不甚在意。
步入学宫之后,朱弦越稍微思虑完全,说道:“豫东瘟疫爆发,对我们而言是一场灾难,却也是一个短暂的护身符。”
“短时间,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个月。在外界不清楚这里真实情况时,这个冬天,就是我们积蓄实力的关键时刻。”
“袁时中听闻军纪尚可,传闻有人称之为佛兵。因此,他若是来,倒是可以一并清缴散落归德府各县的瘟疫。”
朱绍琦话语急促地插入一句,问道:“可若是他来了,又心怀不轨呢?”
朱弦越大笑:“他若是真的心怀不轨,只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匪徒……”
“那我自然会大开杀戒,绝不留情。”
“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他只会捏一个软柿子,绝不来归德府!”
“眼下寒冬腊月,他一个从外地流窜进来的反贼,没有攻坚的理由。他首先要想的,是怎么攻破防御弱势的州县,甚至是小山寨,用以安顿部署,舔舐伤口。”
朱绍琦有些不服气,本想继续杠下去,仔细回味又觉得有理。
见朱绍琦沉默,朱弦越缓声说道:“郡主所言,当然也是十分紧要。”
“归德府乃至于豫东豫南之地太狭小啦……容纳李自成、官府、罗汝才都尚且拥挤。更何况是我和袁时中呢?”
“我和小袁营之间,接下来必有一场大战。”
朱绍琦忍不住有些气急地反问道:“那你还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呢。哼,也不怕人家先给你捏了软柿子。枉我一番苦心,得了消息就来告知于你”
朱弦越轻笑一声,看出朱绍琦是来了性子,也不反驳,温声说道:“三个月吧……我预感这三个月里,就是我难得整顿积蓄实力的时间。”
“换句话说,咱们得加紧开启种田流路线啦!”
朱绍琦当然听不懂种田流是什么,问道:“种田?那得明年开春呢。你说得清楚一些,我感觉你说的没这么简单。”
朱弦越简单说道:“修内政,聚人才,平豪强,收财赋,练精兵。暂定,就这么多吧。”
朱绍琦细细品味,心道:“修内政,说到底就是加强对柘城地方的实际掌控能力。”
“聚人才,倒是眼光长远。自己培训的人虽然可靠,但太慢,更重要的是太少。”
“必须得依赖于外部募集。说不定,愿意和我说这么多,也是想我帮他呢……?”
“只不过,后面的平豪强、收财赋、练精兵。九个字看似简单,却是有血雨腥风啊!”
想了想,朱绍琦说道:“如果先生想招揽人才,我倒是想到了合适的人才……”
朱弦越好奇问道:“哦?是谁呢?”
朱绍琦正想说出那人名字,忽而转身一看,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当然……不止是我。”
朱弦越本以为朱绍琦是想卖关子自夸,定睛一看,发现的偏厅里有两人久候。
见了领头一人的模样,朱弦越顿时失笑,明白了朱绍琦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