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楼下吃饭,并没有人发现吕如蓝的糗事。吕如蓝洗完内裤偷偷晾到自己的房间里头,稍稍收拾了一下纷乱的心情,下楼吃饭。
和往常一样,吃饭的时候海臣坐在吕如蓝身边。众目睽睽之下,这家伙倒没什么特别的动作。
反而是吕如蓝,一看见海臣脑袋里就乱到冒泡。饭粒吃到鼻孔里都没感觉,一勺汤有半勺洒在桌子上,夹个炒鸡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总算吃完了晚饭,苏合负责洗碗;杜云飞去负责无线电广播;段鲸开始抽查段星泽的功课;吕如蓝害怕被海臣缠上,于是硬拽着林幼清到外面去散步。转眼就到了晚上九点看电影的时间。
吕如蓝又怂了。
今天原本应该由他来选片的,可他推说自己着凉身体不舒服,硬是在开场前十分钟临阵脱逃。海臣没料到这一出,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也要跟着往楼上走。
苏合这一天都在观察他们两只的动静,这时候又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居然也要跟着过去,所幸被杜云飞拦了个正着。
“你又要干什么。”
“这还用说吗?我看海臣那小子肯定对小蓝出了手。你是没看见刚才小蓝那失魂落魄的样儿……不行,我得去看看,不能让姓海的乱来!”
说着,还要继续往上走。
杜云飞干脆拦在他面前:“你别这么自私。”
“我自私?”苏合伸手指着自己,“我关心我弟弟啊!这也是自私?你要有儿有女肯定比我还紧张。”
“我会有么?”杜云飞居然反问他,“你给我生几个?”
“对不起,我可生不出来。”
苏合挑挑眉,像是没料到杜云飞还会说这种话,却依旧坚持自己的重点:“……反正我坚持认为海臣不应该和小蓝在一起。小蓝原本就是直男一个,为什么要改变他原来的取向?”
“没有人要去改变他。如果你弟弟喜欢女人,那么无论海臣怎么做,他都不会动心。而如果海臣能够打动他,那说明他原本就对海臣有好感。性别取向只是一种社会属性,而不是自然属性。如你所见,佛光岛并不是社会,也许你也应该给小蓝一个让他正视自身的机会。”
“这不是正视自身。真正的正视,应该是让他还有别的选择余地,比如一个配得上他的女生。而不是放任他在吊桥效应下随便爱上一个对他好的人。”
“你认为这是吊桥效应?”
杜云飞目光一凛:“那我们之间呢?是不是还需要第三个人来让你来选择一下?”
“……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就只抓住那四个字!”苏合也有点急了,“算我怕了你了!咱们就事论事,别扯别的行吗?!”
杜云飞也自觉失言,缓了缓语气:“你会害怕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而你弟他现在又何尝不是孤身一人?平心而论,你觉得海臣这个人如何,他对你弟弟怎么样?不要因为你一时的偏见毁了两个人的未来。”
这番话说下去,苏合顿时就不吱声了,可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地板,明显是自知理亏却又不服气的表情。
杜云飞见他不主动找台阶下,便主动过来拽他的胳膊。拽了两次没拽动,第三次正有点恼火,苏合倒是自己走了起来,回到客厅里坐下。段鲸和林幼清隐约听到了一些他和杜云飞的争执,也不方便插嘴,只能赶快开始播放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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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如蓝当然不知道楼下居然正在因为自己而发生一场争执。回到房间的他也没什么事可干,干脆就躺在床上开始玩起了掌机。
游戏刚刚启动,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小蓝,是我,可以进来吗?”
除了海臣还会有谁。
吕如蓝一个哆嗦坐起身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床尾的那条内裤。
“别——!”
他大叫一声赶紧将内裤拽下来,暂时找不到妥善的藏匿地点,干脆捏成一团攥在手心里,这才准备开门。
然而海臣却抢在前面说道:“算了,我不进来了。反正只有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吕如蓝的手指停在门把上,心也跟着悬在了半空。
只听海臣清了清嗓子,苦笑一声。
“看起来……我的告白,好像给你造成了不小的压力。对不起,让你不自在了。之前约定今天要一本正经追你的,那就到此结束吧。”
结束,什么意思?
吕如蓝心里打了一个突,紧接着又听见海臣继续说下去。
“无论如何,我还是有一样东西想要送给你。是我今天早上钓鱼的时候发现的,我原本想拿它做一个特别蠢的东西,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就这样比较好。我把它放在你门口了,希望你会喜欢。”
说完,海臣似乎在门口的地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道了声“晚安”就走开了。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另一间房间里,吕如蓝这才把门打开。
门口放着一个小纸盒,特别轻,拿在手里几乎和空的没什么两样。吕如蓝将盒盖打开,看见里头垫着几层餐巾纸。纸上面摆着的居然是一颗小指甲盖大小的异形珍珠。
吕如蓝陡然反应过来,今天早上海臣吃牡蛎的时候咬到的就是这个东西。当时他不动声色的把珍珠藏起来,究竟是想要做成什么?
他已经错过了询问答案的最佳时机。现在只能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珍珠和自己手上捏着的湿内裤,再度陷入混乱无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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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吕如蓝又做了三四个乌七八糟的梦,每个梦都和海臣有关。如此漫长而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吕如蓝发觉自己真的着凉了。嗓子疼得像卡着一颗仙人球,又热得简直能够喷出火来。
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捱不下去,吕如蓝这才爬下来,走到隔壁去敲哥哥和杜医生的房门,想讨点药吃。
苏合和杜云飞这周值得是早班,这个钟点正在楼下张罗早餐。吕如蓝转身想要下楼,正巧遇见了才刚起床的海臣。
“早。”
为避免尴尬,吕如蓝主动打起了招呼,声音一出口才发现沙哑难听。
海臣也听出来了:“感冒啦?”
“嗯。”
吕如蓝点点头,然后等着海臣和往常那样过来帮忙找药。
可是海臣却朝楼梯口走去。
“那你多喝水多休息,我先下去吃饭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底部,吕如蓝这才恍然回过神来。心里好像被掏走了什么东西,突然间变得空空的。
又在楼上磨蹭了一会儿,直到苏合上来找人,吕如蓝这才跟着下了楼。
发现了他的症状,杜云飞拿出一板感冒药,苏合还给了一副专用碗筷,让他夹了饭菜在角落里单独吃饭以防传染。
知道这样的隔离有其必要性,可吕如蓝还是忍不住的难受。尤其是看着海臣坐在大桌边吃着早饭,瞥都不朝这边瞥一眼,那种被忽视的滋味简直难以形容。
好不容易对付完了早餐,大家都建议他回楼上去休息。吕如蓝却不想再被变相隔离,主动表示出点汗有利病情。
按照计划,今天上午他和海臣的工作是翻动堆肥并且继续收割生物柴油,算是单纯的体力活儿。
前往堆肥池的路上,海臣一语不发,自顾自走在前面。吕如蓝的脑袋重得跟秤砣似的,轻飘飘的脚步跟不上他,慢慢地就落在了后头。
好不容易到了加油站旧址改造成的堆肥池边上,两个人拿起铁锹准备翻动堆肥。掀开防水布的瞬间,一股草料发酵腐败的湿热臭气扑面而来。
换做平时,这点味道似乎算不了什么。可本就头痛脑热的吕如蓝忽然捂住嘴一阵干呕。
海臣的声音不痛不痒地飘了过来:“不行别逞强。”
“谁说我不行!”
等到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吕如蓝勉强找回平衡,抢先一步跳进堆肥池,卯足了气开始用力挥舞铁锹。
半腐败的枯叶和鸟粪被他铲得漫天飞舞。海臣却没有跟着跳下来,只站在池边看了看,然后悄悄转身走向别处。
直到额上的汗水滑下来模糊了双眼,吕如蓝终于停下来大口喘息。环视左右,他忽然发觉海臣不见了,立刻从堆肥池里爬了上来,左顾右盼。
加油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
吕如蓝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寻觅着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高大背影。
终于在洗车池改建的老堆肥池那边,他发现了海臣的动静,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走过去,也跳进了池子里。
海臣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你太慢了,我那边的活儿都干完了。”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海臣无语,“那这里也交给你了,我去别的地方。”
说着,将铁锹往地上一丢,双手一撑就跳出了池子,转身就要往远处走。
“……”
吕如蓝想叫住他,却又抹不开脸,情急之下突然大声问道:“你是怕我把感冒传染给你吗?”
“哈?”海臣果然停了下来,“你怎么这么想?”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哪有躲着你了?分片包干不是更合理吗?”
“可是我生病了!”
“生病就去休息啊!是谁死撑着一定要跟过来的?再说,不是让你多喝水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海臣一手扶住额头,“讲点道理成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吕如蓝心里这样想着,然而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你说我不讲道理?!”
海臣哑口无言,嘴巴张合几次,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捡起铁锹转身就走。
吕如蓝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干脆就听从直觉,也要爬出堆肥池去追海臣。
“混蛋,你别走!”
海臣停下来扭头去看,正巧看见吕如蓝跟个鬼魂似的从堆肥池里爬出来,还没站稳又脚下一滑,竟然倒栽葱又摔回了池子里。
这下事情大了。海臣两三步跑回到池子边上,正看见吕如蓝整个人都陷进了松软的堆肥里头,越挣扎就陷得越深。他赶紧跳下去将人解救出来。
惊魂甫定的吕如蓝浑身上下都是烂树叶和鸟粪,整个人都石化呆滞了。
海臣实在觉得好笑,却又怕他恼羞成怒,所以干脆将他一把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
“好了好了……没事了。”
吕如蓝就这样软软地靠着海臣,又过了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浑身上下都是腐土,隐约还有一股鸟屎味。可他却浑然不觉,首先伸手去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旋即大惊失色。
“……没了!”
海臣问:“什么东西没了?”
吕如蓝张口要答,想了想却又一把将他推开:“不关你的事!”
海臣也不和他较真,松开手,放任吕如蓝重新扑向堆肥,看着他像疯子似的扒开各种树叶,焦急寻找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四五分钟,吕如蓝依旧一无所获。海臣却伸手到了他面前。
“你在找这个?”
他的手掌缓缓摊开,出现在掌心的,是一枚异形珍珠。
吕如蓝没有说话,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抬眼看看海臣,又低头看看珍珠,伸手想要去取,可海臣偏偏合拢了手掌。
“这颗是我的。你的那颗还在那里。”海臣指了指堆肥:“你把它给丢了。”
“不,我不是有意要弄丢的!”吕如蓝转身就要再去堆肥里寻找。
“别去了,那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海臣将他拦腰抱住,然后不由分说地扛起来朝着海边的方向走。
“你要干嘛?!”
吕如蓝急叫,换来的却是屁股上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带你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