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缓了缓神儿,只见站在大街中央的人儿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肤若凝脂,领如蝤蛴,手如柔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腰若束素,嫣然一笑,端得是清绝出尘,尊贵雍容,仿如九天仙女下凡尘。
她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冷傲狂霸,邪肆张扬却又清绝尊贵之气,犹如高高在上俯看众生的女神般,那回眸一笑胜世间无数璀璨星华。
“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解安琪整个人怔愣当场,她呆呆的望着宓妃,竟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跟宓妃来个面对面。
咽了咽口水,长长的水云袖中,解安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一定不可以露出半点的怯意,否则一切都完蛋了,后面的戏也不用唱了。
与此同时,解安琪也不得不自叹一句倒霉,就因着咽不下在茶楼被宓激起的那口气,她就不管不顾的跑来西大街,果然是踏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了?
有了这样的认知,解安琪懊恼的咬了咬嘴唇,不由得再暗骂自己一句:活该!
呼——
深呼吸,深呼吸,没有什么事情是她解决不了的,不能慌,她要冷静面对一切有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之后,解安琪面带微笑的朝着宓妃福了福身,嗓音轻柔温婉的道:“我与姑娘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女子闺……”
不等解安琪把话说完,宓妃就危险的眯起秋水般的眸子,随着她身上气息的变化,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冷凝了几分,强大的气场越发的咄咄逼人了,“又不是出身什么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又何必端着这一套大家闺秀的做派呢?更何况本王妃是左瞧右瞧,愣是没瞧出来你的身上有哪一点像大家闺秀了。”
噗——
站在街道两边的围观群众在宓妃用打量的眼光,上上下下扫视解安琪的时候被她的神情给逗笑,顿时就没控制住的喷笑出声。
“本王妃的爹娘就生了本王妃一个闺女儿,乍然看到一个与本王妃长得如此相似的你,想不怀疑都有点儿难呢?”
随着宓妃这句话再次落下,一旁抱着不同心态,却抱着一样目的看戏的群众们热闹起来了,他们先是看了看宓妃,又扭头看了看解安琪,眼里的意味就越发的明显了。
倘若是在不同的地方,分开看到宓妃跟解安琪的人,他们不会觉得有半点违和感,毕竟他们看到的都是相貌绝美的美人儿啊!
但这样出色的两个人,一旦面对面的站在一起,彼此之间有了最明显的比较,那种强烈的不对劲儿的感觉就出来了。
“你以为你是谁,我家小姐的名讳岂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知晓的。”
“水碧,给本王妃掌嘴。”
“谨遵君王妃之命。”
侍女小忧是在解安琪的示意下对宓妃出言不逊的,那么宓妃理所当然的也决定用小忧来打解安琪的脸。
“姑娘此举是不是太过份了。”动了她的侍女,岂不是在打她的脸么,解安琪立马就恼了。
“给本王妃掌嘴二十。”
“是。”
丝毫没有理会解安琪的意思,水碧是从鬼域殿血月司出来的,平时因为伺候的人是宓妃,故,她身上那种从死人堆里磨砺出来的阴煞之气被收敛得干干净净的,让她看起来就如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一样。
但只要她稍稍将自己的气息释放出来,那么就将推翻周围人对她的认知,亦将她视为危险的人物。
自打跟在宓妃身边伺候以后,水碧就再也没有跟人动过手,过过招,难得有机会与人过招,她又如何会客气。
于是,就在宓妃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就如一道碧色的残影直奔解安琪右手边的小忧而去,半点都没有给小忧反应的机会。
啪——
“废物,既是她先动的手,你就不能打回来吗?”那极其响亮,极其刺耳的一巴掌明明是落在小忧的脸上,解安琪却有一种那巴掌是落在她脸上的感觉,顿时,就让她有了爆粗口的冲动。
有资格随侍解安琪左右的侍女又岂会是普通的侍女,小忧接连被水碧煽了几巴掌,圆圆的眼睛里也折射出凶狠的光,出手还击起来。
宓妃慵懒的抬头看了眼缠斗在一起的水碧跟小忧,水润的红唇轻启,又道:“水彤,你说水碧多少招能废了那丫头?”
“回君王妃的话,奴婢以为不出五十招。”
“呵…”宓妃收回视线,清冷的眸光再次落到解安琪的身上,黛眉轻扬勾唇浅笑,“若五十招内水碧大败那丫头,本王妃就重重的赏你。”
“奴婢谢君王妃赏。”
怒火中烧的解安琪瞪着那对谈笑风声的主仆,要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指不定宓妃都死成百上千回了,眼看着小忧一直被出手快狠准的水碧压着打,她整个人都要抓狂了。
尤其是那‘啪啪啪’响亮的巴掌声,声声入耳,虽然挨打的是小忧,但解安琪就是觉得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就仿佛那一下又一下的巴掌,是宓妃煽在她脸上的一样。
“禀君王妃,奴婢已对出言不逊的她掌嘴二十完毕。”水碧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说是掌嘴二十,她就没有掌嘴二十一,但在交手的过程中,水碧可是半点都没有对小忧放水。
当然,对于任何一个胆敢对宓妃出言不逊的丫鬟,水碧下的暗手也不少,足够小忧好好的喝上一壶了。
“噗——”
“小忧。”眼看着最后被水碧一脚踢飞倒地的小忧,小草看向水碧的目光都带着杀意,但她却不敢也不能去扶小忧起来,不然以解安琪的心性,小忧怕是活不成了。
转念一想,小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水碧打成这样,解安琪唯一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忧丢了她的脸,她的人,下场是什么几乎已经被注定。
“咳咳…”捂着火辣辣的胸口喘气,吐出那一大口血的小忧有种自己又活过来的感觉。
“废物。”到底解安琪就是解安琪,纵然她很想将丢她脸的小忧一掌给毙了,但她不能那么做,就连一句‘废物’她用的都是密语传音。
小忧面色惨白的垂下双眸,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她捂着胸口从地上站了起来,乖顺的退到解安琪的身后站好,对于小草投过来关心的眼神视而不见,心中一片苦涩。
没有交手的时候,她不会知道水碧的武力值比她高出多少,交手之后她才发现,就算两个她加起来,只怕也仅能跟水碧堪堪打成平手。
然而,这些话她不能说出口,即便说了也只会让解安琪觉得她是在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姑娘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份了?”解安琪仍是面带微笑的抬眸望着宓妃,那模样那神情,妥妥的就是在要求宓妃给她一个交待。
“过份吗?”
“你…”
“成王败寇而已,本王妃并不觉得过份。”
解安琪倒是想要跟宓妃对视来着,但宓妃的眼神太过骇人,尤其是宓妃的那双看似清澈实则深不见底的黑眸,让解安琪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几乎提不起勇气与宓妃对视。
“我与姑娘不过初次相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姑娘又何必与我过不去故意来此找茬儿呢?”
“你我的确是初次见面,不过你说的故意找茬儿这话,本王妃就特别不爱听了。”
“姑娘既然不是故意来找茬儿的,那又为何拦住我的去路。”
“就凭你,也配让本王妃故意找茬儿?”就算她真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宓妃也不可能承认她是故意的。
刚知道她的脸被盗用的时候,宓妃其实并没有多恼,只觉得那不过就是皮囊罢了,但一想到她们要用她的脸来做什么,宓妃顿时就有种咽了一只苍蝇下肚的恶心感。
远远看着这个装扮得与她有五六分相像的女人,宓妃一点儿都不想掩饰她想要掐死她的心思,如今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解安琪的脸,解安琪的神情,心中的杀意就如小树苗被催长了似的,噌噌噌的疯长。
“这世间之大远非姑娘可以想象的,人有相似也不奇怪,莫不这就是姑娘拦下我的原因。”忍忍忍,解安琪觉得自己在面对宓妃的时候,丫的她都快要忍成忍者神龟了。
同时,她也相当的肯定,此刻与她面对面的这个女人,就是解思甜拿回山庄,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鬼域殿的君王妃,赤焰神君的女人。
“大千世界的确无奇不有,可毕竟两个或者几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模样长得四五分相像的,大概也是凤毛麟角的吧!”宓妃放出她在西大街的消息前她就有猜到,不出意外的话会将各个势力的人都吸引过来,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虽然那些势力的人将自己乔装打扮得很好,几乎不露痕迹的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自以为他们隐藏得很好,但却骗不过宓妃,她的眼睛尖着呢?
外围再有陌殇的动作,宓妃相信她打算引出来的人,应该全都朝着这个方向靠近了。
“别把你说得很无辜,也别大言不惭的说你的脸是天生的,完全没有经过后天加工,因为本王妃实在很难相信你。”话锋一转,宓妃语气凌厉的又道:“千万别说本王妃这是在无理取闹,毕竟女人这种生物,心眼本来就不大,大概没有几个可以容忍别的女人顶着自己的脸四处去招摇撞骗吧!”
“本小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如果姑娘拦下我就是要扯这些有的没有的,请恕我不奉陪了。”解安琪后悔了,她应该早听小忧小草的话,不来西大街的,不然也不会惹上这样的麻烦。
此时,她想脱身却是有些难了。
“君王妃,那些女人都出现了。”
“装作没看见,让暗处的人将她们盯紧了。”
“君王妃放心,君主一定不会让她们跑掉的。”水彤站在宓妃的身侧,压低声音向宓妃禀报周围的情况。
“君王妃,她们见势不妙,想溜了。”
突然,水碧眸色微变,竟是失态的低呼出声,好在解安琪吵着要走,周围群众议论的声音也足够大,不然她就要暴露宓妃的目的了。
“奴婢该死,请君王妃责罚。”
“无妨,别把她们放走了,今个儿本王妃非得把根给她们拔了不可。”
“是,君王妃。”水碧水彤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得有些奸诈,好在注意她们的人不多,要不肯定要退后几步以测安全的。
说不清楚自己是种什么心理,当宓妃关注着她的时候,解安琪觉得恼,觉得怒,觉得危险,可当宓妃没有关注她的时候,解安琪又觉得宓妃无视她的存在,是宓妃在羞辱她。
“小姐,咱们肯定是中计了。”咬了咬唇,又看了看脸色苍白,一张秀丽的脸肿得跟包子似的小忧,小草咬唇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再次出声提醒解安琪。
“按照小姐之前的安排,灵川坞中至少有五人的穿着打扮跟鬼域殿的君王妃相似,以奴婢之见,如若得知鬼域殿的君王妃会出现在西大街,她们定然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肯定会跑来一探究竟的,但……”
“继续往下说。”
“但眼下唯有小姐被被…堵个正着,指不定她们看到这一幕都躲在暗处,现在正寻救脱身离开的机会。”话落,小草是一点都不敢看解安琪脸色的,她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哼!”听完小草的话,解安琪冷哼一声,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她的心里已然是认同了小草的话。
那些该死的女人,一个个的都给她等着,她一定不会放过她。
“一会儿奴婢在人群中制造一点混乱,小姐就趁乱赶紧离开此地,今日之辱也总有讨要回来的时候。”
解安琪垂眸思量趁乱离开的可行性,小草不敢说让小忧护着她离开的话,只能开口道:“小忧虽然受了伤,但她跟奴婢就是拼死也会护着小姐安全离开西大街的。”
“堂堂绝地山庄的庶出十小姐,可并非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啊,她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样的性情,普通人或许没有见过,但凡出自大势力的人,谁还没有见过她的脸了。”
水彤清悦的嗓音刚刚落下,水碧接着又道:“若非今日亲眼所见,短短不过数月时间,一个人竟然出生两张完全不一样的脸,这可真是骇人听闻了。”
“各位还别不相信,我们鬼域殿的情报从未出过错,甭说一些小势力家中成员的画像,就是绝地山庄嫡出的和庶出的子孙的画像,我们鬼域殿也都收集得非常齐全,今日便让大家都开一下眼界。”
水碧收到水彤的眼神暗示,果断的拿出一幅画像,‘刷’的一下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冷声道:“有请各位比较一下,画像上的绝地山庄庶出十小姐与站在各位眼前的这位庶十解小姐有何区别?”
饶是解安琪再怎么聪明,她也没想到宓妃会当众来这一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不管承不承认自己的身份都是个错。
要说她是解安琪,那她现在的模样跟画像上的模样之间的区别,她要作何解释?
要说她不是解安琪,那她又是谁?
倘若她说不出她是谁来,岂非给了宓妃更多攀扯她的机会?
该死的,不知不觉间她竟被宓妃不动声色的逼进了一个死胡同,想要脱身更难了。
“有道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王妃姓温,名宓妃,想来即便大家没有见过本王妃,也是听过本王妃名字的。”陌殇带她回幽冥城,不等她踏进鬼域殿,有关她是他的君王妃这个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光武大陆。
“怎么,倘若之前是本王妃失礼,未曾自报姓名之前就问了姑娘的名讳,那现在姑娘你应该没有理由拒绝坦露你的姓名了。”
解安琪被宓妃噎得面色发白,积压在胸口的郁气险些没憋死她,想到她努力维持的那些形象终将要破功,索性她也不再端着了,冷声咬牙道:“你们主仆三人红口白牙的,上嘴皮碰碰下嘴皮就说自己是鬼域殿的,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冒牌的。”
左思右想的想到这一点,解安琪稍稍松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瞥见周围的人因她这句话,从而频频对宓妃投去打量试探的目光,她的心里安稳了些,只要她死咬宓妃不是鬼域殿的,那么她是何身份又还有什么重要的。
“世人皆知赤焰神君的威名,虽说赤焰神君拥有一位君王妃已不再是什么秘密,但既然赤焰神君那么宝贝他的君王妃,出行又岂会只带两个侍女在身边,难道赤焰神君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的君王妃的安全?”
越朝着这一点说,解安琪就觉得自己越是有道理,渐渐的她就开始否定宓妃是赤焰神君的君王妃这个事实。
“你说你是温宓妃,你就是温宓妃了,你说你是赤焰神君的君王妃,你就是他的君王妃了,你是当大家都是傻子么,你说什么就信什么?”
似乎终于找到了被宓妃打压得憋屈不已的宣泄口了,解安琪那是越说越有劲儿,冲着宓妃那就是一通吼。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的话谁信啊?”
“她的话不需要所有人都信,只要本主相信就可以了。”
嘎——
低沉浑厚,暗磁邪魅的男声由远及近的响起,这就仿佛是按了暂停键似的,整个西大街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