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蒙蒙亮,天空飘着细如发丝的小雨。
谢家大门打开,谢奇阳挎着个头不小的包袱,一手抱着谢玲珑,一手撑着油伞走出来,吴嫂背着用油布罩好的背篓,撑着油伞小心翼翼扶着大腹便便的何七雪出门,最后是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用扁担挑着两个半人高大竹筐的廖小松。
叭,廖小松用一把半尺长的大铜锁把大门锁好,跟着谢家人往县城城门外的码头走去。
码头上已经聚了好多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挑着担子,见到谢家人,认识的连忙打招呼说着吉祥话让路。
宽达十几丈的河面上,清清的河水缓缓流向远方,冬季雨水少,水位下降许多,但是还能够走中型船。
河边停泊着十几艘船,大小都有,以打渔的渔船为多。最大最高最华丽的船是条客船,竟有三层,第一、二层是能坐许多人的大舱,第三层是给有身份有钱人坐的单舱,共有八个小单间。
两个船夫从客船下跑来,其中一个年长的老船夫目光里带些许畏惧,恭敬无比的将谢家人迎上去,安置在三层一个略为宽敞带火盆暖和的包间单舱,还细致的备好解手用的新木桶和睡觉用的新被褥。
谢奇阳递去一两银子当船费,老船夫死活不收,一个劲的做揖倒退着离开。
谢奇阳坐下见何七雪一脸狐疑,笑着低声解释道:“这里的包间早就都被人定下了,我可没有这大的面子。贺叔听说我们走水路,昨天给码头船老大打声招呼。”
谢玲珑心道:看来哪里哪个时代都一样,当官的拥有特权。贺胜只是个县里没品级的总捕头就有这么大的权利,那谢家在长安当正五品上的都水使者呢
客船开时,船身猛的摇晃了几下。谢奇阳一手一个紧搂坐在身畔的妻女,怕吓着谢玲珑,打趣道:“玲珑,你是第一次坐船,怕不怕”
“有爹和娘在,我不怕。”谢玲珑已开始接受他们,能开口叫出爹娘。她可不是第一次坐船,前世坐过好多次,轮船、木船、快艇都有,还到天津港退役的航空母舰里参观过,比这艘船先进高级几百倍。
放在角落的背篓发出吱吱的声响,从油布下面冒出一个小小雪白的脑袋,喵喵。
吴嫂惶恐跑过去,叫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快把小白放出来,把它闷坏了。”
小白被解放出来,蹲在谢玲珑脚下。它可是第一次坐船,瞅着谢玲珑吹胡子瞪眼,开始有点晕,后来就适应了。
客船在河面上缓缓航行,河面的冷风吹得船舱的纸窗呼呼作响。谢家人都喝过白府空间的灵水,身体素质非常人所比,根本不晕船。
中午老船夫亲自送来热饭菜,竟有四菜一汤,其中还有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又肥又嫩的红须河鲤。
谢家人吃完饭菜,廖小松和吴嫂识趣的离开去了下面船舱。何七雪吃饱了困意上来,在新木桶里解了手之后,带着谢玲珑躺在床上睡觉。谢奇阳则是争分夺秒,从包袱里取出书默看。
时光流逝,黄昏前船到达目的地潭州。客船一层和二层的人争先恐后下船兴奋的叫喊声、三层隔壁客人招呼下人的喧嚷声传来,谢玲珑躺在从何七雪的温暖的怀抱里,小手揉揉眼睛打个哈欠,这觉可睡的真踏实,一下子到了湘江,都没顾得上观赏江景,看看前世名扬天下的桔子洲头是否存在。
因为何七雪怀孕不能挤,所以谢家人最后才下船,走在人流后面,在码头上遇到几十个穿着蓑衣扛着货物的码头短工。
一个工头模样的中年壮汉叉腰朝短工们吼道:“天黑之前送到谢府!耽误了时辰,谁都别想拿钱!”
天上下起小雨,码头泥路坑坑洼洼。一个身材瘦矮的短工为避开人流快步走到路边,没想到踩到水坑里一块突起的石头,叭,脚一滑摔倒在地,肩上扛的黑瓷坛哗的跌落摔碎,里面装的雪白面粉撒出去。
工头大骂着跑过去一脚将瘦短工踢个四脚朝天,还不解恨,接着重重踢去,口里叫着:“老子一脚踢死这个蠢货!”
几个短工连忙放下手里的货物过来相劝,都道:“只是一坛子面粉,多少钱赔了就是。快过年了,总不能把人踢得下不了床。”
工头吃人般的目光扫视众人,咆哮道:“这是谢府从长安来的五品大官夫人要吃的面粉,是几千里之外陕北刚熟的精品冬小麦,运过来每坛值十五两银子,就是把他宰了当猪肉卖,也值不了这多的银子!”
谢奇阳脚步一顿,回头望去,那名瘦弱的短工在雨泥里抱头痛哭。心里疑惑工头所说的谢府是不是家族
谢玲珑前世看《红楼梦》小说通过刘姥姥进大观园吃茄子那段从侧面映射出贾府的奢华,后来她当上南北高级会所的董事接触到商业政权高层更是大开眼界,现在到这个世界见此事也不觉得惊讶。心里暗道:受苦受难的还是穷人,想要在这里过的好,就得有钱有权。
何七雪轻叹一声,摇摇头转过脸顺着人流走出码头。
吴嫂脸上的同情一扫而过。廖小松心里将他跟短工一对比,都是扛东西听人使唤,他的命真是好太多了。
潭州府比浏阳县大几十倍,湘江码头和谢府都在郊外。谢奇阳雇了一辆马车,在雨中慢行近半个时辰,天黑时终于到达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