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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卿觉得无厘头,他才几岁,要认也认个干妹妹还差不多,干女儿亏他想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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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靖北,看在咱两是发小的份上。我当你这通电话是想我了。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我靠,程旬旬你可真有本事,上个厕所,直接上到公安局去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吧。你等着,我想办法来救你们。”

周衍卿一顿,侧目看了一眼匆匆从他身侧跑过去的女人一眼,电话那头的陆靖北讪讪的笑了声,说:“行吧,正经人家的孩子,那这事儿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挂了。”

“等下北子。”

“干什么?”陆靖北不耐。

周衍卿咳嗽了一声,说:“我……我可能还真有个干女儿。”

程旬旬和向冉被关在看派出所内,里头三三两两还有好几个人,各自占据一角。她两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只抬眸看了她们一眼。程旬旬揽着向冉的肩膀,抱着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也不拘小节直接坐在了地上。

并用自己的外套把她的身子牢牢的裹住,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这才好好的看了看她的脸,那些人下手没有轻重,这一张脸都没法子看了。程旬旬到底是忘记了一件事,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社会的法制很多时候是给有钱人设立的。跟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没半毛钱关系。所以明明错的是那个龌龊的男人,可被关进来的却是她们。

“我给枷枷打过电话了,她应该会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她轻拍向冉的背脊。宽慰道。

向冉侧头,一双眼睛含着眼泪,轻点了一下头,说:“旬旬,你不该过来。”

“我要是不来,你怎么办?”

向冉笑了,吸了吸鼻子,转开了视线,目光有些失神,说:“也许这样我就能豁出去了。”

“向冉,你是不是打算退学?真要进这风月场所?”

向冉擦了一下眼角。咧了一下嘴,“我在哪里上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行当是来钱最快的,而我最需要的就是钱。旬旬,我很想坚持住,可我发现有时候不是我坚持了就一定行的。”

“我想把书念完,我还是相信这个社会是有公平的。但是有时候生活会把你逼到一个死角,它告诉我,信仰是没用的,我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我妈的病需要钱,我弟需要读书,我是这个家的支柱,你能明白吗?”

“不会只有这一条路的。”程旬旬还是笑着,拍拍她的背脊,伸手轻轻抹掉了她脸颊上的眼泪,有时候想想一个人比一家子好过,像程旬旬这种就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也苦,但从没尝试过向冉这种苦,因为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她可以没有钱,她无所谓吃什么,只要温饱,她甚至可以睡大街,只要安全,所以她可以很洒脱。只是人不能一辈子这样。

向冉没再说话,只将脸颊埋在臂弯间。程旬旬也有些累了,歪头靠在了她的身上。

天气凉,程旬旬坐在地上屁股就有些凉,时间长了连肚子都觉得凉凉的,而且她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跑来跑去,一整天就没停过脚步。她吸了口气,只微微皱了一下眉,默不作声的陪着向冉。

陆靖北站在派出所大门口,指间夹着一支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场子。半晌,一道强烈的车灯光照射了过来,刺的他不由闭上了眼睛,不过这灯光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听到了开门关门声。

再睁开眼睛时,周衍卿已经到了他的跟前,阴沉着一张脸,说:“怎么回事?”

陆靖北吸了口烟,悠悠然的吐出一口烟雾,笑问:“小冉,有印象吗?”

周衍卿微微蹙了眉,默了一会,神色微微有了变化,陆靖北轻轻一笑,说:“她闯的祸,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而你那干女儿,英勇无比的给她出头,然后两人就都进了派出所。我探了一下口风,人少爷打算恶整一个。”

“谁?”

陆靖北抬手吸了最后一口烟,旋即就松开了手指,烟头自然掉落在地上,回弹了一下,冒起了一丝火星。旋即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周衍卿,高深莫测的,周衍卿莫名跳了一下眼皮,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程旬旬闻声立刻抬头,就看到一个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拘留所内的光线不太好,等那人站在铁门前,她才看清楚了来人,倏地站了起来,脸上扬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

向冉也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看了过去,紧接着她也站了起来。

锁着的铁门打开,警察站在一侧,对周衍卿说:“哪个?”

周衍卿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程旬旬和向冉的身上。

程旬旬张了张嘴,结果耳边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称呼,“五爷……”这声音是从她身边传过来的。

她转头,只见向冉眼圈泛红,目光灼灼的看着周衍卿,眼中有遮掩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她愣了一下,不由的问:“你认识的?”

向冉点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如同紫霞仙子看到身披金甲圣衣,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一样。

程旬旬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冉,你过来。”周衍卿没走进来,只站在门口对着向冉说。

向冉闻言往前走了一步,程旬旬还愣在原地,她回头看了她一眼,叫了她一声,“旬旬?”

“噢。”她猛然回神,微微一笑跟了过去,并低着头。

然而,程旬旬刚站定,周衍卿就发话了,“她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的,都是我惹出来的,为什么她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的应该是我吧!”听到他这么说,向冉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可等她质问完了,又明白自己失态了,拧了眉头,双手紧紧的交织在一起。

默了片刻,她才开口,说:“要不然,就让旬旬出去吧,这件事她实在是无辜的,真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孙少爷是我……”

“先出去再说。”周衍卿打断了她。

向冉自然不依,摇摇头,拉住了程旬旬的手,说:“不行,我不能把旬旬一个人丢在这里。”

程旬旬此时的脸色很白,她一直不敢去看周衍卿,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而他压根连余光都没瞥她一眼。她反手握住了向冉的手,说:“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既然你能出去就先出去,别忘了你妈还在家里等你。你也知道我,反正是一个人没什么牵挂,也不会有人牵挂我,在这儿待几天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冷,要是能供条毯子就好了。”

她呵呵的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她现在就是有点不舒服,让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以前也待过的,这儿有时候比外头安全多了。

周衍卿瞥了她一眼,向冉开始还不乐意,不过说到她母亲,她就开始动摇了。想了想还是出去了,走的时候把身上的外套还给了她,周衍卿还算绅士,顿了数秒才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搭在了向冉的身上,说:“走吧。”

向冉出了铁门,警察再次将门关上,程旬旬就站在铁门前,冲着向冉摆摆手。周衍卿只回了一次头,那眼神阴沉的她不由的哆嗦了一下,笑都笑不出来了,感觉好像是她闯下了什么大祸似得。

程旬旬的肚子有点难受,等他们走了之后,又回到那个角落,这次没坐,就蹲着。没多久,刚刚那警察又回来了,开了门把程旬旬叫了出去,找了个单人间让她待着,而且还真给了她一条毯子。

程旬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把毯子盖在身上,靠着墙壁准备睡一觉。

……

周衍卿带着向冉办了手续,签了个字,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可以离开了。周衍卿拧着眉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前面,向冉裹着他的西装,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她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侧,说:“五爷,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旬旬救出来?孙少爷的头是我打破的,旬旬是我好朋友,她只是来帮我……”

“她要强出头,就让她好好接受一下教训,看下次要不要这么莽撞,给人找麻烦!”周衍卿的口气很差。

向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五爷,你认识旬旬?”

“不认识!所以我为什么要救她?跟我没关系。”他停了一下步子,紧皱了眉,有点不太高兴。侧目看了向冉一眼,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安排了人送你回去。”

“我……我现在不想回去,我等人过来想办法救旬旬。”她朝周衍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谢谢五爷今天帮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随你吧,不过你别忘记自己打破了孙少的头,能脱身就别上杆子让他来找你麻烦。就像她说的,出来一个是一个。而且我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如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比较好,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周衍卿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他是不想再有人惹麻烦。

向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对,借用了他的手机给陈枷枷打了个电话,就坐着周衍卿安排的车子先回家了。

周衍卿在车边等了一会,陆靖北才从里面出来,递了根烟给他,说:“打点过了,单间,给了毯子。不过孙少这人有多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仗着自己老爸是市长整过的人可不少,而且谁的面子都不卖,真可谓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打算怎么办?”

周衍卿深深的吸了口烟,吸第二口就有点不耐烦,将吸了一半的烟丢在了地上,撵了几下,说:“谁知道,他总有怕的人和事。只不过跟这种人结梁子,就等于被恶鬼缠身,要甩掉太难。”

“这倒是,要不然就让你这干女儿受几天苦?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舍不得。这妞你到底什么时候找的?青城带回来的?”

说起这个,周衍卿就一肚子气,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抬手顶开了陆靖北,“不帮忙就给我滚远点。”

“哎,我这不是给你机会英雄救美么,而且我还没怪她砸了我的场子呢,那些个东西你赔吗?”

“赔你个鬼!”

周衍卿拉开车门上了车,陆靖北则站在边上笑的贱兮兮的。他降下车窗,说:“你在这儿等消息,我先去找孙杰,解决了,我就给你打电话,你把她送回去。”

“好。”陆靖北说着,伸手搭在了车窗上,挑了挑眉,说:“你又重拾信心了?不过年纪会不会偏小了?”

周衍卿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拍掉他的手,就开车走了。

周衍卿到医院的时候,孙杰正好从医院内出来,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他闪了两下车灯,孙杰自然是感觉到了,收回了开车门的手,抬手挡住了那刺目的光。微微眯缝了眼睛,下一秒灯光就灭了。

“孙少,好久不见。”周衍卿下了车,分外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孙杰看清来人,唇角一勾,放下了手,“周五爷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

程旬旬是被肚子痛醒的,她这小腹今天一直都有点不舒服,刚刚在地上坐了一会,就更不舒服了,隐隐觉得有点疼,像是痛经那种疼,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似得,她有点害怕。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灰白的墙壁,连个窗户都没有,周围静谧的落针可闻,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抱着肚子,整个人没来由觉得凉,毛毯裹在身上都没用。她皱了皱眉头,有点想上厕所,可又不想动。她侧目往外看了看,有守夜的警察。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正想开口,外头却传来开门声。

片刻,就有警察开了她这边的门,跟着警察进来的人她没见过,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带着一点点警惕,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你可以出去了。”警察站在一侧,淡声道。

程旬旬转了视线,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对视数秒,他忽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程旬旬不认识他,但莫名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好人,倒不是说他长得多凶悍,皮相是挺漂亮的,唇红齿白,用美如冠玉都不为过。

但他的美中带着一股邪气,让人不安。

他说:“听说周衍卿是你的干爹?”

程旬旬心里一紧,这话她是随口说的,当时只想着要搬个大人物出来,想来想去周衍卿的名字就脱口而出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怪怪的,照理说周家人那么低调,就算报上名讳也未必有人知道。

可她却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这不就意味着周衍卿是那里的常客?

“是……是他让你带我走的?”程旬旬问,对于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陆靖北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就是想看看破格让周衍卿多管闲事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

“那他人呢?”程旬旬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

“他还有点事,你恐怕见不到他。”陆靖北见她的样子有点异常,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没事吧?”

程旬旬捂着肚子,抿了抿唇,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近一点。陆靖北蹲在了她的跟前,这会才发现她的脸色非常差,一张脸白的有点吓人。

“怎么了?”

她凑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那样勾人心魂,她说:“你能不能帮我叫个救护车,我可能出事了。”

最后,还是陆靖北把她从派出所背了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就近的医院。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一个孕妇竟然这么折腾,陆靖北也是服了。

她被医生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拽住了陆靖北的手,说:“你别告诉周衍卿。”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我自己说。”

然而,陆靖北并没有答应她。

周衍卿接到陆靖北电话的时候,正在盘山公路上待着,他的车子被撞烂了。孙杰这帮狗崽子,都他妈没人性,就算是道上的人,玩飙车也是规规矩矩的,跟他玩飙车,就是在拿自己命在开玩笑。

刚才险些被他逼的冲出山崖。

但,周衍卿还是赢了,孙杰不服就想耍赖。周衍卿也没想过他能愿赌服输这么听话,刚刚飙车的过程中,孙杰撞他的过程,他都用手机拍下了视频,车子废成这样也是物证。

不管怎么说,他周衍卿是周家的人,周家如今的地位,连市长都要礼让三分,周衍卿能在这里陪他玩,任他撞,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周衍卿从被撞烂的车上下来,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额角撞破了点皮,他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忽的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竟是在自拍,旋即转过了手机,说:“交换,放了程旬旬,我也就不计较你撞我了。”

孙杰挑眉,笑说:“没搞错吧,我什么时候撞你了!就你这模模糊糊的视频,你当我傻呢?还是当人家人民警察是傻子?”孙杰就是披着官二代皮的无赖。

对付无赖自然是要用无赖的方式,周衍卿勾了一下唇,拍了拍差不多要报废的路虎,说:“我说你撞了,你就是撞了。”

“想坑我?”孙杰看着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旋即又猖狂的笑了起来,说:“看样子周五爷是很在乎这个程旬旬啊,想让我放了她,这还不容易么。跪下来求求我,求的爷高兴了,爷二话不说立马就让人把她放出来。但爷要是不高兴了,那爷就整到她求饶为止!”

周衍卿嗤笑,摇了摇头,说:“孙少爷,这么多年了,怎么只长年龄,智商没见长啊。”

“操!你找打是不是!”

“可以啊,你打了我,证据就更充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孙少仗势欺人?”他行至孙杰的面前,视线在他的脑袋上扫了一圈,抬手轻触了一下他的脑袋,手指还没碰上,孙杰就条件反射的躲了躲。

周衍卿举着手,笑说:“怕啊?”

“老子会怕你!”

“你觉得我们周家的人,会让你随意整弄吗?偏偏那么不凑巧,你想整的这个人,是我们周家的媳妇。你想怎么整随便,我想公职人员家属触犯法律上头条的话应该会很有趣,你猜你老爸能不能保你平安无事。”

“孙少爷做过多少好事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就不用我一一举例了。”他垂了眼帘,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

孙杰变了脸色,恨的牙痒痒,“你好样的!咱们来日方长,周衍卿你不可能次次都赢的!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爷今天头疼,等爷的脑袋好了,爷让你求死无门!”

“好啊,我等你让我求死无门。”

周衍卿跟孙杰之前就有过节,只能说周衍卿无赖起来,比孙杰更无赖,当初孙杰被周衍卿整的那叫一个惨。现在他收敛了,孙杰倒是更猖狂了,心心念念是想找他报复来着,他不愿意惹事儿,就一直躲着。

万万没想到,这程旬旬竟是给他惹好事儿了。

陆靖北听完全过程,低低一笑,说:“也就只有你能对付他,主要你够无赖,耍无赖,谁能耍的过你周五爷啊。孙杰的这种蛮横,在你这儿就是冰山一角,你这人横起来,更让人头疼。”

“别废话了,找个车来接我,等着呢。”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干女儿怎么样了?”陆靖北调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窗户往里看了看,程旬旬已经睡着了。

“她还能怎么样?派出所的人还能虐待她?”

陆靖北啧啧了两声,说:“你也是真不心疼,你不知道她怀孕了?”

“知道,怎么?”

“差点没了。”

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就没了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声了,过了好一会,他才漠然的应了一声,也没多问什么。

这下子,陆靖北就不懂了,周衍卿也没给他懂的机会,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衍卿倚靠在车子上,从车内摸了包烟出来,半夜三更,这盘山公路上很偶尔才会过一辆车子,半山腰上,更深露重,倒是清静。清静了,脑子也跟着清楚了。

程旬旬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小腹还有点疼,倒是没有昨天那么严重了,她吐了口浊气,这次终于是意识到自己有多莽撞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是个孕妇。

傻不愣登的单枪匹马就过去了,万宝的客人哪一个是她这种人惹得起的。回想昨天周衍卿的眼神,她想她大概又做错了,还有周衍卿跟向冉之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他特意过来把人弄出去的,应该不是一般的关系吧。来土私划。

而且向冉看他的眼神也很不一样,程旬旬忽然有点头疼,那如果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有感情的话,那她要怎么办?

向冉要是知道她肚子里怀着周衍卿的小孩又会怎么样?程旬旬想的出神,连徐妈进来都没听见。

“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你是个孕妇,不能太过劳累,要多注意休息,吃的东西也要注意。你怎么能那么不注意呢,就算年轻也不能这样啊,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程旬旬回神,对着一脸焦急的徐妈笑了笑。

“还是别上学了,回家好好安胎吧,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程旬旬没说话,默了一会,才扯着徐妈的袖子,问:“看到周衍卿了吗?”

“先生没来,他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出了点事故,让我过来照顾你。”

“噢,他还有说别的吗?”

徐妈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再想起周衍卿那么冷漠的态度,多少是有点心疼,“先生说让你好好休息,他忙完就来看你。”

程旬旬将信将疑。

徐妈眼神飘忽了一下,说:“出那么大事儿,先生肯定会来看你的,怎么说这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他的呢。自己的孩子还能放任不管啊。”

程旬旬在心里回答她能,连她都没放在心上的事情,他周衍卿就更不会放在心上。这个孩子,就像是一缕空气,他存在,但不被人期待。

到底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程旬旬忽然有点心疼,可她依旧是有点茫然。

徐妈一边给她整理洗漱用品,一边唠叨,说:“都快要当妈妈的人了,还那么莽撞,这孩子出生可怎么办……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不懂事……”

她听着,有片刻的失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原来她要当妈妈了,真特么不可思议!

程旬旬在医院待了三天,周衍卿一次都没出现过,程旬旬好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连要说什么话都已经打过草稿了,可到了拨号这一步就停滞不前了。想来想去,一通电话也没打。

周衍卿没出现,周嘉遇倒是来过一次,他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徐妈回去给她准备晚餐的时间。程旬旬见着他,着实吓了一跳。

周嘉遇不动声色的走了过来,拉开了床边的椅子,弯身坐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大眼瞪小眼,病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

他说:“怎么样?”

程旬旬没有开口,不知道他想问什么,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三个字。

他又说:“高兴吗?”简单的三个字,却让人心里膈应的难受。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旬旬皱了眉,在他的目光下她有些无措,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最近过的高兴吗?你还记得周嘉树长什么样子吗?跟了五叔之后,你是不是就觉得高正无忧,心安理得了?”周嘉遇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眼睛,他的语调平淡,可程旬旬还是能够察觉出他对她的恨意。

她垂了眼帘,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说:“你不用提醒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周嘉树的,也不会忘记他才刚去世不久。我跟着五叔并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这样你是不是就高兴了?你现在是代表周嘉树来讨伐我的吗?还是说,你对我手里的股份不死心,想打感情牌逼我交出来。”

“程旬旬你究竟想要什么?嘉树给你的还不够你未来生活无忧吗?如果你只是想找个依靠,为什么非要是五叔!”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会是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周嘉树的同胞兄弟。”

周嘉遇沉了脸,片刻才嗤笑一声,说:“那周衍卿还是周嘉树的长辈,他就可以了?你不那么想攀个地位高的么?程旬旬你怎么不爬爷爷的床呢!”

“周嘉遇!”

他笑,笑的讽刺,“怎么?你的目的不就是这样吗?周家上上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爷爷了,爬他的床,应该更有利吧。我说的不对吗?”

程旬旬深吸一口气,努力的不让自己动气,说:“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要跟我说这个,那不好意思,我现在身体有点虚弱,万一生气动了胎气,对胎儿造成影响,你恐怕不好跟五叔交代。我要怎么样,要找谁,都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来给我操这份心,请你离开。”她撇开头不再看他一眼。

周嘉遇没动,他忽然伸手握住了程旬旬的手,“我可以养你,可以让你做你想做的事,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脱离周家,离开s省。去哪儿都可以,凭我的能力,到哪儿都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他紧攥着她的手,无论程旬旬如何挣扎,他都没有松手的打算,可她的态度也很决绝,“我不愿意!”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手上的力道更重,简直像是要把她的手骨捏碎一般,疼的程旬旬不由吸了口气,“你放手!”

“程旬旬,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因为你的能力远不及周衍卿!我有了他的孩子,我这一辈子都可以高正无忧,我要母凭子贵!我要做人上人,你懂了吗!”程旬旬睁大眼睛,表情狰狞。

“程旬旬,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周嘉遇激动的站了起来,程旬旬能从他的眼里看到恨,满满的恨和厌恶。

可她不明白,周嘉遇明明已经那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她不明白这种爱恨交织的感觉,她更不明白一个人可以讨厌你但也可以很爱你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不懂,一点也不懂。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试试!”

“可以了周嘉遇,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病房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欣赏了多久。

周嘉遇停住了动作,不甘不愿的松开了手。周衍卿缓步走了进去,站在床尾,瞥了程旬旬一眼,笑说:“消息很灵通,哪家侦探社的。”

周嘉遇没说话,连礼貌的招呼都不打,只看着程旬旬,丝毫不做掩饰,说:“你重新考虑,考虑好了就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就走了,别说是跟周衍卿说话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完全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病房的门被他关的震天响,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都荡起了波纹。程旬旬现在的情绪有点不稳定,脑子也乱乱的,脸色很差。低着头不敢看周衍卿,她刚刚用来刺激周嘉遇的话,他想必是都听清楚了。

“不用慌,你跟周嘉遇只要不背着我干坏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我没有,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依旧低着头,立即反驳了他的话。

周衍卿双手搭在小桌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脸上挂着浅笑,眼神讳莫如深,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笑说:“他未必就比我差,将来的事儿谁能说的准?我倒是认为你选择他更好,毕竟他看起来那么喜欢你,势必会听你的话,掌控起来很容易。”

“不会,他很讨厌我。”

“是吗?是他讨厌你,还是你不舍得毁了他的前途?”周衍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幽深的目光,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让她无所适从。

程旬旬有点烦,索性就直接转开了话题,问:“你跟向冉是什么关系?”

这是她这几天来,最想问周衍卿的问题,本来打算是旁敲侧击,迂回的问,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么直接的问出来。

“我的私事你无权过问。”

“向冉是我朋友。”

“那又怎样?我说我们有关系,你会因为她而离开我吗?”他说的直接而又讽刺,他们两个之间,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的,平心静气的说过话。他很讨厌她,她知道。

她直直的看着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根本就不用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周衍卿冷笑,说:“程旬旬,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的所作所为,包括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用来捆绑我的,现在成功了,就不要再说这种没用的话。人的感情,你有吗?”

她的眼眸微动,转开了视线,沉默着没再说话。

过了很久,她突然笑了笑,说:“幸好我没有,所以我不可能那么伟大到因为不想毁掉周嘉遇的前途而放弃他。也幸好我没有,万一我喜欢你的话,五叔你会不会觉得很恶心?”

周衍卿微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思维倒是敏捷,而且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跟他较劲。她这人看似听话,可从来就没有真正听话过。周衍卿瞪她一眼,她就笑笑。

她说:“谢谢你,谢谢你顺道把我从派出所弄出来。无论你跟冉冉是什么关系,总归我是托她的福。”

“这是次的事情,你长记性了吗?”

程旬旬点头,认真的说:“长了。”

“下次你还做不做这种强出头的事了?”

她摇头,“不做了。”

“还说不说我是你干爹了?”

程旬旬扭头,显得特别无辜,说:“他们看不起我,不让我进,我就是顺嘴一说,没想到他们信了。”

周衍卿忍着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觉得好用,所以以后还要继续说,是不是?”

“不是,下次直接说你是我叔叔。”程旬旬说的认真,周衍卿差点没给她气死。

她还一副很正经的样子,靠坐在床头,有点木然,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话音落下,病房内就变得十分安静,程旬旬的情绪有点低落,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是挺顺眼的。

徐妈来了,周衍卿就走了,程旬旬吐了一口浊气,可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她没想到惹个周衍卿,竟然会滋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可事到如今,她连退后的余地都没有了。

她现在要是离了他,周衍松他们一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程旬旬在医院里待了四五天,就回橡树湾继续休养。期间向冉和陈枷枷都给她打过电话,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她已经说了无数的谎话了,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不过,骗人骗多了,情感上也就麻木了。所以她对着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也可以谎话连篇,连草稿都不用打,那是一种习惯,很难改。恐怕也改不掉,只是终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个恶习,而苦不堪言。

……

程旬旬在床上连着躺了两个多星期,徐妈才让她下床,因为这事儿,她错过了周嘉树的头七。周嘉树回来看不到她,一定非常失望。噢,也许他并不想在看到她。

在家里养了一个月,程旬旬胖了不少,这肚子也开始显怀了。周衍卿很少过来,应该说几乎不过来,程旬旬整日里闲着没事,就从网上买了些手工小玩意儿,没事就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的做手工。

在徐妈的眼里,程旬旬实在太可怜了,忍不住就会给周衍卿打个电话,打着汇报近况的幌子,想劝说周衍卿过来看看。

然而,徐妈不知道,程旬旬这些日子过的多么自在,她也是想明白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首要的任务应该是跟周衍卿打好关系,不能再这么争锋相对下去了。所以她现在乖的很,偶尔会问问徐妈周衍卿来不来。

大概就是她这偶尔一问,让徐妈觉得她很惨。

为此还专门找了了个机会,安慰了她好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惨,都是攀上富贵下场惨淡的故事。程旬旬听着听着,莫名就被她给说害怕了。

当天晚上,主动给周衍卿打了个电话,笑容谄媚。

“五叔,你在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电话那头还挺安静的。

“五叔,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没空。”

程旬旬也是没话找话,想了半天,竟然把徐妈给她讲的故事给周衍卿讲了起来,神奇的是周衍卿没有直接挂断,竟然很有耐心的听完了,甚至于中间都没有打断她,更诡异的是,他好像还听进去了。

他问:“你想说明什么?”

“没有,就是觉得这故事有趣,才跟你分享嘛。”程旬旬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摆弄着她今天完成的手工小屋,里面的沙发小床都是她亲手缝起来的,还有电路也是她自己接的,挺好玩的。

“是吗?你是怕我会翻脸不认人把你甩了是吗?”

“没有,我没这么想。”

周衍卿轻笑,说:“保障还不简单吗?明天星期几?”

“星期五。”

“嗯,你拿好户口本。”

“啊?要户口本干什么?”程旬旬一时没转过弯来。

“不是要保障吗?把结婚证领了,就有保障了。”他说的无畏,似乎结婚在他眼里就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程旬旬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她正欲开口的时候,电话却忽然就挂断了,她再打过去的时候就占线了。

周衍卿站在娱乐会所的包间门口,整个人有些微醺,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然而他的手机已经被人砸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他抬眸,收回了手,插在了裤子口袋内,唇角一挑。

“没干什么,不小心的。”安盺挺直了背脊,斜了他一眼,说:“你最好还是快点进去,他们都等着你打牌。”

说完,她就打算转身走开,周衍卿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稍稍一用力,将她扯到了身前,并抵在了墙上。两人的距离一下就近了,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酒味,而他能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香水味。

“安盺,你说你想干什么?想出轨么?”他抬手,手指轻轻的触碰着她的嘴唇,语气轻浮。

安盺抿唇,别开了头,说:“你想多了,我……我只是想补偿你,这笔生意,就当做是当年我利用你接近衍臻的补偿,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好好相处,我不想再去国外了。”

“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你跟大哥闹翻了,你现在既然回到周家,总不能四面树敌,老爷子已经有了退的意思。你可以利用这笔生意跟大哥重归于好,这样你回去也不至于孤立无援。”安盺依旧自说自话。

周衍卿手指一紧,强行将她的头转了过来,与自己视线齐平,安盺仰着头,喉头滚动,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了他都腰上,他们的唇离的很近,近的只要稍稍动一动,就能碰上。

“周衍卿……”

他嗤笑,轻挑了眉梢,说:“我在你眼里看到了欲望和期待。安盺,你这样四哥知道吗?”他用力的擦了擦她的嘴唇,另一只手覆上了她搭在他要上的手,笑道:“是四哥不给力,让你那么想我吗?”

他说的戏谑,松开了手,整了整衣服,捡起了地上被她砸烂的手机,回了包间。独留安盺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一张脸红了白,白了又红。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满满的都是痛苦。

……

隔天,周衍卿出现的时候,程旬旬还在睡觉,她最近是睡惯了懒觉,不到十点不肯起床。每天的早饭,都是徐妈送上去的,她吃完就继续躺着。

徐妈开门看到周衍卿站在门口的时候,简直像是被冷落很久的妃子看到皇帝那样激动,噢,不对,她顶多算个嬷嬷。

“先生,你先坐,我去叫旬旬起来。”

周衍卿点头,就兀自去了客厅,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徐妈就领着程旬旬下来了,她还有点睡眼惺忪的,身上的衣服很宽松,整个人看起来就更是小小的了。

她在楼梯口站住,双手用力的揉了揉脸颊,然后笑嘻嘻的走了过去,说:“叔叔,你来啦。”

在徐妈面前,她称呼他为叔叔。

周衍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了眉,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说:“哪儿来的?”

“怎么了?这是徐妈前两天给我买的新衣服。”

徐妈是把她当成小孩看的,给她买衣服的时候,风格自然是非常幼稚的,她现在的样子,说她未成年,也有人相信。

“你满21周岁了吧?”

“当然了。”程旬旬觉得好笑,这不是废话吗!

他摆摆手,说:“去换一件衣服,简单一点就行,别整这种花里胡哨的,顺便拿上户口本。”

“啊?”

“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要保障,我就给你,去领证。”周衍卿对她这种白目的状态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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