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这个愿望还未实现,赵南星就一个跟头栽下去,栽到了老家高邑县,过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倒霉日子。
从此,他觉得背后的一座大山訇然倒塌。
为了保住现有的官位,赵兴邦摇身一变,投进齐党亓诗教等人的怀抱,整天同他们勾勾搭搭,以求得到齐党的庇护。卖身投靠,不但保住了现有的地位,还升了官。后来,他就靠在背后说南星他们的坏话,来讨得主子的青睐与欢心。
方才听了史孟麟的话,知道有人在极力举荐赵南星。一旦赵南星重新出山,凭着他的治国安邦之才,其职位必在自己之上。南星若是探到他背后那些卑劣勾当,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所以,他对南星的再次出山又恨又怕。
当着史孟麟的面,他又不便表露什么,就很不自然地说:“这个自然。对老师的事,我在背后早有打算。请史大人放心。”
史孟麟同赵兴邦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
史孟麟刚走,赵兴邦的家人随后就急匆匆地走来告诉他说:“京城刘大人派人捎信来,说有要事相告。”
赵兴邦忙屏退左右,将捎信人迎进书房。那人从衣服内掏出一封信。
赵兴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对来人说:“我知道了。请歇息一、两日,把回信带走,面交刘大人。”
赵兴邦说的这个刘大人,名叫刘文炳,是直隶宁晋县人。当年也曾拜南星为师。南星在吏部期间,对他也是极力扶掖、举荐,才使他脱颖而出,升上高位。
为了在激烈的党争中保住自己的地位,赵兴邦四处投机钻营,处处与东林党作对。
前几天,刘文炳探得史孟麟因公南下,估计会去高邑拜访赵南星,谈论东林党的情况。如果派人刺探到这些情报,抓住把柄,往皇上那儿一捅,肯定能把史孟麟搞垮,自己取而代之。他朝思暮想,对史孟麟这个太常少卿的官职早觊觎已久,简直是馋涎欲滴了。
刘文炳、赵兴邦二人在朝里贪赃枉法,在乡称霸一方,欺榨百姓,名声很臭。
赵南星在朝为官清正,声望非常高。回乡后,着书立说,课子授徒,铲除“柜仓”之害,为民伸冤雪耻,竟比在朝期间名声还大,这使刘文炳、赵兴邦二人又恨又怕。
他们怕南星重新出山后,一旦弄清他们卑鄙龌龊的底细,不会同他们善罢甘休,因此,他们挖空心思地阻拦南星的升迁。其实,赵兴邦虽然当着史孟麟的面,口头上答应举荐南星,可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他们恨不得把南星置之死地而后快。
接到刘文炳的密信之后,赵兴邦马上偷偷地派人潜入芳茹园打探消息,谁知竟一无所获。他怕刘文炳不相信,就胡乱编造了一封书信,诬陷南星与史孟麟在
芳茹园大摆了三天宴席,密谋策划,南星极力“钻节求钺”,托史孟麟举荐他复官。而史盂麟假公济私,“呼朋引类”,答应照办,还想拉赵兴邦“入伙”,帮南星出力,但遭兴邦拒绝云云。写好,交给差人返京面交刘文炳。
初冬,一场大雪从天而降,大地顿时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芳茹园里,树木萧条,菊花凋谢,亭台楼阁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雪后初霁,南星踏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赏玩雪景。寒冷的北风吹在身上,虽然令人觉得有点冷,但被大雪过滤过的乡间空气,更显得纯净而新鲜。南星心里感到平静、满足。
他信步来到“思党亭”前,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朋友们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他面前闪现出来。仕途是何等的残酷!曾几何时,他同这些朋友们还稳坐朝堂,共商国事。
可恨那些奸臣把持朝政,蛊惑皇上,以各种罪名把这些正统官吏们一棒子打了下来,有的降职,有的罢官,甚至有的锒铛入狱。正直官吏们几乎被扫荡一空。
当然造成这种局面的根子还在皇上。他整天沉溺后宫,吃喝玩乐,不上朝理事,让奸邪之徒钻了空子,他们频进谗言。致使皇上和朝中百官黑白不分,善恶不辨,酿成了党争激烈、势同水火的严重局面!
最后,以东林党人的全面退避而告终。唉,壮志未酬,耿耿难眠哪!
南星正想得出神,忽听老园公说:“老爷,李标大人的书信到了。”
南星一听满心欢喜。自李标考中进士后,南星在昔日同僚好友中极力推荐,再加上他天性聪颖,悟性极好,为官清正,很快便升进朝廷担任重要职务。
他时刻记着老师的谆谆教诲,凡事随机应变,三思而行,颇得朝中大臣赏识。南星也常常为有这样的得意门生而感到自豪。
南星接过书信,连忙拆开细看。这一看非同小可,直气得怒火中烧,浑身发抖,一个站立不稳,眼前发黑,当场晕倒在地。
老园公见状大惊,忙喊人把南星架到了感恩楼上的书房里。过了半个时辰,南星才渐渐苏醒过来。
赵南星悔恨万分,口中喃喃地说道:“玉池贤弟,是我连累了你呀!”继而,瞪着眼睛说:“赵兴邦、刘文炳!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势利小人!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狼心狗肺、陷害忠良的无耻之徒,有朝一日我还了朝,定要为民除害,把你们赶出朝廷!”
众人上前安慰、劝解多时,南星才慢慢平静下来。
原来,刘文炳接到赵兴邦的回信,如获至宝,连夜串通同党,一齐向万历皇帝上疏,诬陷赵南星同史孟麟暗中勾结,钻节求钺,呼朋引类,妄图让南星卷土重来,勾结东林党人重新把持朝政。
万历皇帝本来就厌恶党派之争,素来对史孟麟等东林党人攻击郑贵妃、请求册立太子、太孙的行为不满,见刘文炳等一大帮人都写来奏疏,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心中十分恼火。立即降旨,将史孟麟等人官降三级,贬出朝廷,并对吏部下令,永远不准起用赵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