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随着部队不断向北开赴，沿途城池补充的军士和辎重也越来越多，出京城时的那支精锐骑兵部队已经发展得兵种完备，规模恐怖。
冯唐治军严明，极其重视军队纪律，转换到李享这边，那就是憋得慌。
原本太医院中年轻人就不多，虽然韩彦与李享私交深厚，但是这种危险的活计他肯定是恕不奉陪的，在一堆中年医生里，李享显得格格不入，尤其他还穿着他那套特种作战服，这让他更显得生人勿近，好在也没人上来问东问西，不然李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合理。
最让李享无奈的是，军医要做的是坚守岗位，听候调遣，这就意味着军医没有自由，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利，李享无法去跟冯唐套近乎，从而获取些许他想知道的消息。
这样沉郁的日子还有多久？李享看着天空，开始想念园子里的瓜果饭菜，三条狗子，几个丫鬟，还有温香的被窝。
直到这一天，领军的冯唐又接到了前线飞马来报，信中描写北狄的军队整顿旗鼓后观察了数日，再次对延州城发起了猛攻，冯紫英正据守城池，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知此消息，即便是老持沉稳的冯唐也熬不住了，但他身为主帅，不可能弃大军于不顾，也只能调遣部队星夜驰援，同样的，这支部队里也需要军医。
“你们当中，谁骑术最为精湛？”一名校尉来到军医的队伍中，高声问道。
当这名校尉大概扫了这些人一圈后，便知道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这里头面相年轻的，就只有李享一个而已。
“你也是大夫？”那名校尉打量着着装古怪的李享，一脸疑惑地问道。
“嗯，不然呢？”李享耸了耸肩。
“那就你了！随我来！跟上支援部队！快！”那名校尉没有给李享任何思考的时间，说完这话便策马而去。
李享知道军令如山，不敢怠慢，忙策马紧跟其后，眼看着自己一行人已经将大部队远远甩在身后，李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自己这是加入了前锋部队了。
而另一边，真正意义上的前锋部队，也就是冯紫英带领的部队，正在延州城浴血奋战。
在开战之前，冯紫英已经将那些不顶用的纨绔将军全都遣送到了后方城市，留下来的都是出发时挑选的精锐，因此延州城虽谈不上固若金汤，但北狄想要啃下它也不是那么容易。
遭遇了冯紫英部队的顽强抵抗，北狄的军马损失惨重，原本就各怀心思的各个部落此刻更是耍起了花花肠子，一时间对延州城采取了围而不攻的策略，谁也不肯当出头鸟了。
而另一边，延州城中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城中还留有大量的补给，但是军士的损失看得冯紫英一阵肉痛，负责护送百姓撤退的部队还未有回音，他们就不能舍弃延州城这重屏障。
这天夜里，冯紫英照旧上城头查看，却隐隐听得有马蹄震地之声，心中条件反射地一阵悸动，但一看城外的北狄部队并未有动静，随即一阵惊喜涌上心头。
“紫英！”卫若兰从城中跑到城墙上，大喊道，“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终于到了！冯紫英听到卫若兰的报信，那颗日夜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暂且放一放，作为文明大国，冯紫英对于大夏的军队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兵力不是绝对劣势，就没有输的道理！
随着另一端城门打开，一支精锐骑兵部队进了延州城。
领军的将军前去与冯紫英交接，冯紫英看着这支前来支援的骑兵部队，心中已有了计较。当即命这些疲惫的军士饮食休整，养足精神，准备大干一场。
总算到了？这就是冯紫英他们据守的延州城么？李享看着这座甚是荒凉寥落的城池，一时不明白冯紫英等人死守的理由。
“冯大哥！”李享站在马背上，朝着前方大喊。
也亏得军中无人说话，又是夜中，李享的声音传的十分清晰。
“嗯？”冯紫英被这声音所吸引，眨了眨眼后，恍然大悟，对卫若兰道，“定是李兄弟也跟着来了这里，快去接他过来！”
不多时，李享就被领到了冯紫英身前，冯紫英和卫若兰正要和李享拍拍肩寒暄一下，却见李享穿着一身奇装异服，几乎认不出来，二者均是一愣。
“李兄弟，你这盔甲，挺别致……”冯紫英一边抚摸着李享身上的作战服，一边说道。
李享摆了摆手道：“这且不说，冯大哥，卫大哥，我柳大哥呢？他没事吧？”
冯紫英道：“二郎在帮我整理文书呢，没什么要紧，倒是你，怎么到了这跟前来？我听二郎说，你应该成婚没多久才对，你年纪又小，这种地方也不是你该来的，要精忠报国，也不图这时候。”
李享听到冯紫英所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是他自己争着要来一样，难道自己在家里搂着媳妇睡觉不香？要来这前线跟一帮大老爷们吃喝拉撒才舒坦？
当然，李享也不可能当着这二人的面抱怨皇上，三人一同来到府衙内，李享见到了柳湘莲，二人相见便有叙不完的话，李享问柳湘莲这前线情况，柳湘莲则问李享京城里头的情景。
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李享对于冯紫英颇有些刮目相看，虽然李享的直觉告诉他冯紫英的人应该不差，但李享没想到冯紫英能做到这个地步，跟他比起来，同为勋贵之后的贾家后人那真就云泥之别，啥也不是。
“那现在我们有何打算？”李享顺势问道。
冯紫英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我们被北狄围困多日，因城中军马有限，我一直不敢妄动，如今援军到了，咱手里有牌了，自然要好好和他们闹上一闹。”
“哎！”卫若兰见冯紫英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忙提点道，“你又有什么想法？还是稳妥点好，固守城池，等叔父大军一到，他们也就作鸟兽散了。”
冯紫英正要驳卫若兰的话，忽而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忙拉了李享去往伤兵营，让他为一些伤重的士兵处理伤势。
一进到伤兵营里，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就刺得李享微微皱眉，看到伤口千奇百怪，躺在板床上呻吟的士兵，李享咽了口口水。
这就是战争，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无一例外的，有无数的父母守着自己儿子的灵牌痛哭，无数的孩子没了父亲，无数的女人成为寡妇。
“至少这回专业对口了。”李享换了身衣服，从背包里拿出口罩和手套戴上，开始为这些伤兵们进行救治。
同样在伤兵营里的，还有其他几名军医，他们也都是从太医院中调拨的，因此与李享一撞面就各自认了出来，行过礼后便各自埋头苦干。
由于冯紫英迁走了城中百姓，所以城里的一切资源都只需要供给军队，李享获得的医疗物资支持也十分到位，这次出征，部队还带上了大量的青霉素，这样一来，李享就不需要用到自己的药来救治伤员了。
虽然一切似乎都稳定了下来，但是能者多劳，负责伤兵的救治真的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情，但是眼看着那些伤兵在自己的救治下摆脱痛苦和恐慌，那一刻李享觉得自己犹如神明，这种莫名的成就感让他督促着自己不要停下来，于是，长时间的操劳后，李享累趴下了，一个转身后突然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倒头大睡。
当李享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走出房间，来到城中，此时的延州城中却是热闹非凡，将士们喝酒吃肉，看上去很是痛快。
什么情况？已经打赢了么？李享揉了揉眼睛，想去找冯紫英问个究竟，当然，这不是他一个军医的本分，但是好奇心就是这样的。
而此时的冯紫英正在书房里和卫若兰争论不休，柳湘莲在一旁看着，一副两不想帮的样子。
李享进了书房，问道：“冯大哥，我看城中军士都在喝酒吃肉，城墙上的旗帜倒了好几根都没人去扶正，是怎么回事？北狄退兵了？”
冯紫英笑道：“是我下令犒军的，我要将士们吃饱喝足，今晚上好好干这帮不长眼的狗杂种一顿。”
“不行！这太冒险了！紫英，身为主帅应该谨慎行事，没有必要弄险啊！”卫若兰焦急地劝说着冯紫英，同时也向柳湘莲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等听明白了冯紫英的打算后，李享才知道冯紫英先前所说的闹上一闹是什么意思。
有了援军，冯紫英打算好好出一口恶气，准备出其不意，夜袭北狄先头部队的营寨，冲杀一番。
“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陪你去送死！”卫若兰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说道。
冯紫英见卫若兰如此说，只一笑道：“这你放心，我亲自领兵冲杀，你只管在城中驻守，为我备好宴席即可。”
“你！”卫若兰被冯紫英噎的难受，起身拍了一下柳湘莲道，“二郎，你也说句话啊！”
冯紫英素知柳湘莲脾性，胸有成竹地笑道：“你也不必催他，二郎只怕和我才是一条心呢。”
卫若兰听冯紫英如此说，伸手砸了一下书桌，叹了口气。
冯紫英见卫若兰不说话了，突然问李享道：“李兄弟，你觉得我这提议如何？”
“唔……”李享想了想道，“有血性，我喜欢，但是确实不明智，万一伤了性命如何是好？”
冯紫英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我也并非全是为了出口恶气，我也不想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但是这是不得不打，北狄已经围城几天了，但他们不会一直围下去，我料想他们之前攻城不利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延州城遭遇我等殊死抵抗，要知道，前段时间北狄可没有多少攻城器械相助，如今应该准备得齐全了，我猜下一次的进攻，恐怕不是那么好抵挡的，与其等着他们来打我，不如我们先把他们给打怕了。”
卫若兰闻言细细思索了一番，说道：“你早如此说，不就省我一番唇舌了么？”
冯紫英语气略带讥笑道：“我是想看看你何时能想到这一重罢了。当然了，要说完全没有私心，那也是假的，想我父亲当年，南征北讨，威震四海，如今我却被北狄摁在这延州城中挨打，实在憋屈，这一仗要打出些名堂来，方才不负我冯家威名。”
柳湘莲亦是国公之后，听到冯紫英如此说，心中颇有感触，不觉也热血上涌，当即说道：“既如此，紫英兄，我陪你去！”
冯紫英一拍手道：“好！就这么定了！若兰，到时候你就在城上率队擂鼓，看我和二郎如何带兵冲他个人仰马翻！”
卫若兰本是不赞同冯紫英的作为，但此刻见冯紫英要与柳湘莲一并出城作战，而让自己守城，心里忽然又有些不快，却又不好发作。
李享看着意气风发的冯紫英和柳湘莲，心里竟也有些蠢蠢欲动。
怎么办？好像很刺激？好想跟着去……李享心里这样想着，但随即脑海中又浮现出京城的一切，猛地摇了摇头，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道，不不不，安全第一，小命要紧！
大事已定！
约至二更时候，冯紫英点兵点将，以军功和银钱激励将士们。
冯紫英点了约摸五百精锐披甲上马，又悄开城门，先命弓箭手往前埋伏前进，随后冯紫英亲自率队飞奔北狄营寨，行至一半，弓箭手火矢齐发，火雨直往北狄军中而去。
大夏骑兵纷纷大喊着杀入寨中，那北狄围困延州城许久，因一直未有攻城举动，因此颇有些松散懈怠，属实被大夏军队这一阵冲杀打了个措手不及。
冯紫英原本还想看能不能杀个部落首领建功，只恨那中军人马以车仗伏路穿连，围得铁桶相似，不能得进。便只领着数百骑左冲右突，见人便杀，见营寨便点火。
北狄各部惊慌失措，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只知道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精锐到底是精锐，如此强悍的部队自是无人敢当。
卫若兰在城头擂鼓助威，又恐冯紫英等人有失，心一狠违了军令，领兵前去接应。
冯紫英见北狄已然大乱，但中军仍巍然不动，便知不能再进，于是折身回城，与卫若兰的部队接了头。
李享在城墙上看着冯紫英的骑兵队一一进城，细细数着，心却越提越高。
等等！李享看着已经全数进城的骑兵队伍，心里大惊道，柳湘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