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尚且是个婴儿，聂无忧去世后你生活艰难，估计也没有人愿意跟你多说聂家的事。”霍雪炀平静地说道，“聂家的覆灭，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或逃亡。”
宋妤认真听着，脑子里开始飞快地分析霍雪炀话里的意思。
路上偶尔有车往来，车灯呼啸而过，宛如闪电照亮车窗。
“聂氏一族有三十二位除妖师，还有没有继承灵力的普通人，除了外嫁的聂无忧，全部失踪。”
“失踪？”终于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宋妤却并未表现出高兴，而是紧紧皱眉，脱口问道，“只是失踪？”
“更准确地说，更像人间蒸发。”霍雪炀道，“协会失去聂家除妖师消息的一刻就派出了搜查队，聂家当时已经人去楼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证人。”
这个消息对于宋妤而言无异于惊雷落下。
她尝试理清其中的因缘，或者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最后脑子里却只剩下“人间蒸发”四个字。
“无论协会怎么查，都查不到聂家还有人存活于世的证据，可事发现场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什么也没有——协会也没办法证明聂家人遭遇不测。”
“也就是说，他们其中可能有人活着？”
“可能性不大。”霍雪炀道，“若是有人活着，这么多年，如何能做到不露一丝行动轨迹？”
的确。
宋妤默然。
若真有人活着，协会不可能查不到。
根据楚臻的调查，十八年前聂家的变故很可能和松动的魔神封印有关。
魔神灵识逃逸，聂家灭亡，黑狐现世，方瑶瑶自杀，陶夭背水一战……这一系列事件中，她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联盟里有内鬼。
无论是聂家的灭亡，还是魔神残识现世那晚萧沉眠的干预，必然和联盟里深藏的内鬼有关。
如果是霍家……
宋妤注视着霍雪炀，问道:“霍叔叔，十八年前帝都魔神封印松动一事，协会有过调查么？”
似乎很惊讶她会知道这件事，霍雪炀微微挑眉，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痉挛了一下。
“知道。”他缓慢地说道，“当时，是我带人去检查封印，重新加固。”
宋妤:“是您？”
她追问:“封印现场是否有什么异样？”
“你怀疑聂家的变故和魔神封印有关？”
宋妤坦然承认:“是。”
“不可能。”霍雪炀直接否认了宋妤的猜测，“封印现场，并没有灵力残留。”
没有灵力残留的意思就是没有除妖师在那里和魔神交过手，万年前封印的魔神和聂家人无冤无仇，总不至于莫名其妙追到聂家屠聂家满门。
宋妤却并不这样认为:“如果只是在现场并不交手，不是同样不会留下灵力痕迹？”
“聂家有除妖师在封印现场，亲眼目睹魔神破印而出，却只看着不出手阻止——”霍雪炀盯着宋妤，一字一句反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聂家背叛协会，背叛联盟，背叛了他们身为除妖师的责任和荣耀。
宋妤:“……”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霍雪炀说得对，若是她所言成立，那聂家最有可能被冠上叛徒的罪名。
该说的都说了，霍雪炀合上眼睑，露出疲惫的神色。
宋妤识趣地道谢告辞，开门下车。
霍知钦站在不远处和江鄞说话，听到动静，他侧头看了眼打开的车门，毫无留恋地低声道:“他们说完了，再见。”
江鄞:“以后宋妤就拜托你多关照了。”
“……”
宴会结束，江鄞身上淡淡的寒梅香未曾散去，宋妤走在他身侧，嗅着清冽的香味，感慨这人在某些方面表现出的不食人间烟火。
她没话找话:“霍雪炀和宋再新说了什么？”
“关于你的过去。”江鄞道，“多谢霍家主的多管闲事，让我对你的过去有了更多的了解。”
“你背后说人家多管闲事……”
“哦，我喜欢说实话。”
霍雪炀为什么会出现在宴会上？是因为听了霍知钦关于宋妤的报告，想起清凌还有这么一位“故人之子”。
他知道霍雪炀在打什么算盘——那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霍家主，在坦率这方面，完全比不上他的儿子。
所以他才不喜欢和联盟的那群老狐狸打交道——一个霍雪炀就够烦人了，联盟里那是一群“霍雪炀”，想想都无趣。
“他邀请我加入霍家。”
“是个不错的选择。”江鄞就事论事，“不过我并不推荐。”
听了前半句，宋妤皱眉，听了后半句，她勾唇，问:“为什么？”
江鄞道:“原因有很多，最简单的一条，霍家规矩多，你适应不了，迟早惹出麻烦。”
宋妤:“嘿，你还真是了解我。”
“……”你不用这么骄傲。
……
江鄞一行人离开时，江则下意识想跟着一起开溜，然而他刚走到门口，被人从身后扣住了手腕。
这动作太熟悉了。
江则头也不回，苦笑道:“我的楚大小姐，戏都演完了，你还拉着我做什么？”
楚楚绕到他面前，倾身在他身上嗅了嗅:“除了宋妤，还有其她女人进过那个房间吗？”
习惯了她霸道的性格，江则认命地回答::“没有，我都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怎么可能放别人进来？”
“你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楚楚冷笑，“明知那些家伙不是好人，你不知道提防着？”
“谁知道他们会在宴会上动手啊？”江则无语，“再说，他们本来也不是为了算计我。”
眼见他又要炸毛，楚楚冷哼一声，换了个话题:“我明天就要回云北去了，今晚你陪我。”
“你要回去了？”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江则恨不得开香槟庆祝，“行，今晚小爷陪你不醉不归，就当给你践行了！”
楚楚喃喃:“不醉不归？”
江则还在暗自高兴:“对啊，有问题吗？”
高马尾在身后晃了晃，楚楚轻笑:“没问题。”
她拖长了音调:“你别后悔就行。”
还没意识到危险的靠近，江则哼哼道:“看不起小爷我的酒量？待会儿可别哭着求饶。”
看他斗志昂然，楚楚很是满意:“嗯，你别求饶就行。”
毕竟夜还长得很。